【張國立專欄】我愛走路,我愛熱狗,雖然它不是香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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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走路,也愛吃熱狗,於是無論走到哪裡就會找賣熱狗的店,不然以熱狗店為目標,朝著它前進。

平日雖說每天得走一萬步,加上強迫症,要是走了九千步回家,我會在家裡走滿剩下的一千步,或用手搖手機,搖到它的數字滿一萬──別驚訝,即使我有強迫症,保證不算嚴重,我朋友小強才誇張,他會對我說:

「呆,你今天的數字不對,七月二十五日下午一點十七分抵達,汽車牌照最後三個號碼,7523,找不到偶數。」

我兩隻手、兩條腿、兩顆眼睛,這些不算偶數?我惶恐地問他:怎麼辦?

「跟我走,我做什麼你做什麼。」

他開始每走一步就墊一步,像軍隊裡行軍步伐和其他人不同那樣的墊一步。不過墊一步的結果是每走兩步墊一步變成三步,還是單數啊。

「呆,所以我們不停製造單數,平衡掉你今天早上起帶賽的單數。」

我們不停的墊步,不停的走,有那一瞬間以為我們會墊步到鵝鑾鼻,這樣總可以平衡了吧?

………不行,鵝鑾鼻只有一座燈塔。

我愛走路,坐淡水線捷運到台北車站,夏天我會在民權西路站下車,走三站到北車,尤其從雙連站轉進地下街有冷氣,挺不錯。去石牌見朋友,在北投下車走去,這條路塞在捷運軌道下,得經過一條小河,你不相信台北有這麼隱匿的地方。

北投下車到石牌,中間經過奇岩和唭哩岸,四站,偶數。民權西路到北車,中間是雙連和中山站,四站。最恨朋友約我行天宮站,得從民權西路站走到南京松江再回頭到行天宮,四站,偶數。我喜歡走路,不怎麼喜歡走回頭路。

去我姐家最麻煩,從南京松江走到小巨蛋,三站,唯有從中山走去才滿足偶數的四站,但不喜歡南京東路,太吵太亂。若是從南京復興走去咧?兩站。不好,走的步數太少。

有天我從南京松江走去,到南京復興,忽然發現捷運站旁有家熱狗店,我停下吃熱狗,從此那家熱狗攤成為中間站,這樣我從南京松江走到小巨蛋就變成四站了。

「呆,」小強說,「這樣的偶數很勉強,不過,那家熱狗好吃嗎?」

我愛吃熱狗和美國沒關係,和日本沒關係,和狗更沒關係。最早是看了德國作家烏韋.提姆的小說《咖哩香腸之誕生》。故事發生在二戰間,年輕的充員兵布列門錯過回部隊的火車,那一刻他成為逃兵,幸好失去老公的布綠克太太收留他,把他藏在屋子最隱蔽的角落,兩人發生感情。戰爭結束得突然,布綠克太太不想讓布列門離開,她編出德國轉而和英美合作攻打蘇聯的故事,既然德國仍處於作戰狀態,布列門是逃兵,他不敢出門。

有天布列門憋不住,出門了,從此沒再回來。布綠克太太則面對戰後貧困的生活,她得到一批咖哩,但德國人的飲食和咖哩從未發生比一公分大的關係,左思右想,她做了咖哩香腸。這是漢堡著名小吃咖哩香腸的由來。

布綠克太太在車站前賣咖哩香腸,雖然她已賺了錢,年紀也大了,可以回家過清閒日子,不過她每天去站前繼續賣,終於看到穿著她父親西裝的布列克,男孩點了咖哩香腸與咖啡,他也認出布綠克太太。男孩走了,布綠克太太的手不再顫抖。

以咖哩香腸出寫出戰爭,寫出意外的感情人生。說也奇怪,每回吃台式煎的香腸我沒感覺,唯吃熱狗就想到這本小說。

我愛熱狗,夾在鬆軟麵包內,上面澆了芥末與番茄醬、洋蔥丁的熱狗,覺得忽然來到漢堡車站。而且熱狗平衡掉單數的車站數目。

吃飯,我喜歡吃兩碗,兩小碗而非兩大碗。吃麵,我喜歡十二口吃完,不論大碗小碗。喝啤酒則只喝一瓶,但之後我會喝咖啡,使數量回到偶數。和朋友吃飯更得偶數,若是單數,我就叫老婆參加,不管她願不願意,她清楚必須滿足我小小的心理障礙,否則我那天回家寫日記,會在日期下打個大大的叉叉。

不會吃兩份熱狗,一份,它不是主角,主角是走路,它負責平衡走路,因此熱狗是我人生中重要的單數。

「熱狗?」小強認真看我,「呆,不錯欵,比墊步好。下次我們一起去吃漢堡。」

話才出口,我們倆陷入尷尬的沉默,誰不知道熱狗只能一人去吃,它是重要的單數,不要破壞它特殊的存在性。

Author

  • 現為自由作家。輔大日文系畢業,曾任時報周刊兼總編輯,筆觸與題材多變,除了自身創作之外,也與妻子前知名主播趙薇合著多本遊記。以豐富的經歷及大叔的犀利,笑看人生百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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