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立專欄】澱粉加澱粉是可怕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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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愛澱粉,年輕時去日本旅行在拉麵店見識了至極澱粉餐,套餐,一大碗拉麵、六顆煎餃和一大碗白飯,這樣子吃法驚死人。

在羅馬旅行,進一家中餐館,隔壁桌一對義大利同性情侶面對面坐小方桌,他們經過親密的額貼額討論,點了三菜一湯:小籠包、蒸餃、肉絲蛋炒飯,一湯是大滷麵。

他們是看不懂菜單還是怎樣。一度衝動到想指點他們沒這麼吃中式餐點的,不是有糖醋排骨、醋溜魚片、青椒肉絲、酸辣湯,還有無論配哪種澱粉食物都絕對開胃的麻婆豆腐。

幸好壓抑衝動,人家就是愛澱粉,少管閒事。

仔細研究全球人口破億的十五個國家,印度、中國、巴基斯坦、印尼、日本、菲律賓、孟加拉、越南,八個在亞洲,全是米飯民族。據說十七、十八世紀歐洲要不是從新大陸移植馬鈴薯去,人口可能無法成長,糖分不足難提高生育率。

我呢,五十歲前蚵仔麵線、魯肉飯、炒米粉是午餐,我是說同時吃三樣(別忽視麵線勾芡用的是澱粉)。老婆嫌這樣吃法有礙健康,我不得不觀摩她的清心寡慾午餐,飯不然麵,小碗小口,唯一菜餚排骨豆芽湯,不過她下午吃零食,啃玉米,半夜肚子餓,吃番薯,我覺得太棒了,她完全不把玉米和番薯當澱粉,屬於心理上的少食澱粉主義。

對著消化系統催眠:那不是澱粉,那不是澱粉。

現在為了體重較少吃澱粉,可是對白飯的懷念程度堪比北極熊想念海豹、孫悟空想念蟠桃、岳飛想念朱仙鎮、九零年代孩子想念忠孝東路走九遍。至少一星期大吃一次,米得好,總之買貴的,米無論多貴也比不上牛排。這時配白飯的菜色得好好選擇,首選咖哩,牛肉或羊肉,其次麻辣的,再其次紅燒肉,把膽固醇撇一邊。說服自己:唯膽識方固純。

煮飯三種鍋,一是電鍋,一是日本賣的便當型煮飯鍋,一碗米剛好,不到二十分鐘煮得香噴噴,另一則是老婆的堅持,砂鍋。喔,她拿出砂鍋我就鬆皮帶了,別誤會,她用砂鍋煮飯時一定加料,臘味飯、栗子飯、牡蠣飯、魚飯,能吃到鍋底焦香味。

我自己煮飯,儀式複雜,洗米得搓,加水得細量,送進電鍋後開始運動,從原地跑步到伏地挺身,米飯需要人的體溫陪伴。喜歡用日式電鍋,鍋蓋上有出氣口,飯香冒出來,嗯,可以洗澡準備碗筷了。

關於吃飯的配菜,小時候老媽講過一個故事,有戶人家窮,有飯而無菜,開飯時餐桌中央盤子內買條木頭魚,灑幾滴醬油,一家數口用筷尖沾木魚上面的醬油,吃得稀里呼嚕。

她的故事影響我多年,一度窮到摩托車加油每次只加二十元,晚餐煮了飯滴了醬油,不然拌豬油,豐富美滿。

總有覺悟的一刻,覺得被老媽呼弄了,花高價買台東米,為何不改買便宜米,省下錢買醬瓜麵筋配飯。是的,我對白飯陷入偏差的價值觀,其他的可以馬虎,白飯不能降低標準。

前陣子去日本,遍吃各式白飯,修正對吃白飯的最佳套裝組合排行,四種新擠進排行十大的依序為壽喜燒、漢堡排、牛排、生魚片(其他六大則維持為泰式打拋肉、麻婆豆腐、印度式咖哩、肉臊、臘味、獅子頭),其中壽喜燒過癮在於大片和牛肉鋪在飯上,吃得豪邁。漢堡排若煎得好,筷子戳進去亮晶晶的油冒出來,多美妙的膽固醇。牛排煎得三分熟灑芝麻沾哇殺比,和白飯一起進入口腔,赫赫,當場攤死在飯桌。

對了,漢堡排對白飯的加分效果接近獅子頭,前者重點在油,後者在於冒出的湯汁。

無論多豪華的套裝組合,主角仍在白飯,一切都為托襯出白飯的香與甜。

別誤會我天天這麼吃,沒有白飯的日子不是洋蔥炒蛋便是番茄炒蛋,不然荷包蛋拌沙拉。年紀到了,不能太放縱。每次打完籃球最想念的莫過於白飯,曾經老婆說我打完球會全身發抖,不是餓,是想念。

怎麼想念?一張原木桌子,頂燈打在桌子中央的瓷碗,碗內閃閃發光的白飯,這時廚師嚴肅地走來,高舉右手以拇指與食指搓下海鹽與芝麻,靠,夠意淫,夠下流。

怎麼想念?老婆的砂鍋離火,以抹布掀起鍋蓋,小心夾出臘味,從腰間抽出飯勺,以太極劍起手式刺進鍋中,幾回翻騰,殺得飯煙四起,戰鼓頻催,大喝一聲:開飯。

天天大吃大喝必有其後遺症,一星期一次,理所當然於壓抑、克制、忍耐之後得到的,嗝,人生啊。

Author

  • 現為自由作家。輔大日文系畢業,曾任時報周刊兼總編輯,筆觸與題材多變,除了自身創作之外,也與妻子前知名主播趙薇合著多本遊記。以豐富的經歷及大叔的犀利,笑看人生百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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