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俊團 用鏡頭直視當下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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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提及次文化最具影響力的攝影師,黃俊團這三個字肯定在名單裡,他的攝影創作跨及人像、音樂、刺青、服裝時尚到社會議題等平面與動態影像,鏡頭在他敏銳的眼神下捕捉盡多元的人生、多重的慾望。訪談時,他時而若有所思地望向遠方,時而點燃著手上的煙,細細吐出這些年攝影帶給他的影響。

確定從事攝影這條路前,他原本唸的是服裝設計而後轉到媒體傳達,「當時覺得車衣服好難,你做其他東西還可以用一些小撇步去達成,但服裝你需要一針一針地車。剛好有一些服設的朋友會找我幫忙拍照,心想或許拿來當成工作也不錯。」他笑說整件事情的發生其實沒有想像中的浪漫,「其實主要是自己懶啦,設計做得也很疲憊,如果去拍照的話,是不是拍完就結束了,然後就可以收錢了,那就來做攝影吧!」

攝影是真實的一種呈現

「我是人類圖中標準的『投射者』,別人怎麼樣對我,我就會用相同的行為反饋回去,所以也滿適合做攝影的!」這點套用在他的攝影清晰可見。影像帶給黃俊團的魅力在於「所見即所得」,他追求直觀的藝術,文字當然也有文字的想像空間,有它的翻譯和語境,但他認為影像更為直接,沒有隔閡的創作類型,能更快傳達地球上每一個不同的事件與感情。他盡可能去達到所謂的「真實感」,要跑就認真奔跑,吃也要認真地吃,「我是偏方法論的人,對我來說,攝影就是真實的一種呈現。」他抓著頭繼續說道:「我覺得這些都是有連結的,我在拍別人,我也需要去看到別人真實、有靈魂的那一面,大家如果都想要去蕪存菁,想直接就到達結果,這對我來說反而是很痛苦的。」

黃俊團是個充滿情懷的人,他像是看盡人生的苦,卻又會戲謔的自嘲,他稱自己是放不掉過去的人,「我不喜歡新鮮感,我討厭新朋友、討厭新音樂。對,我很念舊,我想以前的事情比規劃未來的時間還多。」或許因為這樣帶點自溺的「怪物」特質,形塑出他特有的攝影風格,「我思考過這件事情很久,既然我跟不上年輕世代,那就繼續琢磨舊的產物,畢竟我看作品也是看舊的人的產物,他們的東西可以保留到我這一代,也許這樣的精神跟風格,我可以延續到下一代。」講完,他又再次肯定地說:「我不想創新,只想做奇怪的事情。」好比今年3月在社群發起的「8000元攝影案」,無論什麼拍攝通通8000元,會有這樣的動念,一來是年初時的疫情影響攝影生態,再來也思考到攝影創作的本質,那不如就來做一個社會實驗看看吧,「我價格最低,但拍出來的東西最怪,我拍好拍滿8小時,看事情會變怎麼樣吧!」

作品穿梭在主流與次文化之間,那些存在於社會角落中的「地下文化」讓黃俊團感到著迷,包含人像、街頭、滑板或是刺青,在他攝影作品中相當常見。至於有沒有偏好哪一個主題?他皺著眉頭表示,其實拍什麼都不是自己主動去追求的,只要是跟人有關的,他都是感興趣的,做什麼事情倒是其次。「小時候我對什麼都有興趣,什麼都想做一下,可是又好像沒有什麼創作量能,但好像每個人都是這樣,人生的經歷中會去扮演著不同的角色,喜歡誰的穿著、覺得誰的歌很棒,會嘗試往那樣子再靠近一點,最後才會有一個結論,而那就是你的中心。」

藉由創作參與別人的人生

黃俊團透露或許這也造就出他性格的一部分,多元的拍攝題材某層面也投射出他內心對這些事物的吸引與渴望,「我喜歡拍人也是因為人生苦短啊,很多事人生裡沒辦法做到,我一直在拍那樣的議題,其實我心裡某程度是喜歡那樣的東西,但是我不一定會去參與,我希望當一個觀眾。」「藉由拍不同的人,好像可以參與到他們人生的一部分,無論是拍演員、拍時裝、拍刺青,你就好像可以去瞭解到那部分,然後放到自己身體裡面,這樣我就已經很滿足了。我不會真的去當一個刺青師,或是滑板選手。」黃俊團透過鏡頭傳遞的影像,也會不自覺讓觀者產生一種共感的連結,在捕捉畫面的那一刻,無形間也摻入著他腦海中對這些人事物的美好殘留。

當然這樣投入的情感對於攝影師來講,也是相當「入戲」且消耗的,2017年第二本攝影集《受》,概念出於「無心之愛,苦受也。」將「愛」這個字的心拿掉後就變成「受」,一直以來,他都是心中有愛的去紀錄別人的人生,「我一直都是試著去愛別人或是讓別人愛自己、愛整個事件,可是因為工作的關係讓整件事情一再重複、一再複製,我發現自己從主動去愛別人,變成我要去接受對方希望我怎麼樣,或是希望我去複製同樣的情感,漸漸地這感情的基底就會越來越低。」

而2021第三本攝影集《After all》對他來說是意義深厚的作品。「出這本書的時候,我並沒有像前兩本對於人生有這麼多感慨,以前就是有好多話想要講,我有好多故事想讓大家知道黃俊團是什麼樣子的人、黃俊團看到的世界是什麼。那時候就沒有,所以才會想訂這個主題《after all》,在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之後……」從這三本的攝影集的脈絡足以窺探他的內心,從年輕時不吐不快的張狂不羈,到現在的圓融穩重。

往昔的時光似遠非近的濃縮在黃俊團的鏡頭下,讓觀者掉進他照片裡的世界,那是一種淡然的惆悵,欲言又止的苦澀,這是黃俊團獨特的影像感染魔力。關於未來,他依舊沒有答案,像他手中的煙一樣,靜靜地繼續點燃。

採訪/Nora Liu
攝影/Ajerry
影音/Jason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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