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er Story】薛仕凌/我做事情只問自己喜不喜歡,喜歡了就做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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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仕凌,歌手、演員、主持人、饒舌創作者,兩屆金曲獎得主、金鐘獎雙料影帝,打從斜槓兩個字出現之前,薛仕凌已經是台灣演藝圈最斜槓的人物,還斜槓出四座金獎。外號「40」的他,即將面臨40歲的到來,他有什麼心情起伏?回首過往,又有什麼情緒與感觸?以下,為你揭曉。

網路世代裡,維基百科是認識一個名人的捷徑,搜尋薛仕凌,出現以下結果:

台灣男歌手、演員。曾為台灣嘻哈團體「大嘴巴」成員,身兼饒舌及歌詞創作。2008年以《大嘴巴》專輯奪下第19屆金曲獎最佳演唱組合獎,2011年再以《萬凸3》專輯奪下第22屆金曲獎最佳演唱組合獎。2021年分別以《生生世世》與《做工的人》奪下第56屆金鐘獎戲劇節目男主角獎和迷你劇集/電視電影男配角獎。

上述這個簡介條目,還遺漏了他曾於2011~2016擔綱《完全娛樂》主持人。如果獎項是衡量一位表演工作者的通俗標準,薛仕凌毫無疑問地表現特出——身為歌手,他發行首張專輯即奪下金曲獎;身為演員,他首度入圍即包辦兩座影帝——許多同行拚了大半輩子都不曾入圍,薛仕凌還各拿了兩座獎。

那些都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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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薛仕凌談起傲人的四座金獎,原本以為即將聽到一路拚搏的勵志故事,然而他想都沒想,只回了四個字:「這是意外。」

儘管高中買了吉他自學開始玩樂團,在想法保守的父母眼中,那只是日後無法賴以維生的興趣,這孩子大學畢業後就得出國讀碩士的;在薛仕凌眼中,選讀英文系並非出於興趣,只為圖個輕鬆,「後來發現誤會大了,課業好重,超痛苦的!」幸好伴隨痛苦而來的還有全新事物的驚喜,「小時候在高雄,根本不知道什麼是舞台劇,來台北讀大學後因為英美文學課程的關係必須研讀劇場理論,接觸了當時很流行的小劇場,讓我大開眼界,原來世界上有這麼有趣的東西,表演可以成就出一個原創的作品!」除了高中開始的樂團,薛仕凌也跟著加入小劇場,大四時還參與過幾場售票音樂劇的演出,雖然不是表演科班出身,他卻也紮紮實實在劇場裡磨過好幾年,踏入演藝圈該是有跡可循的吧。

「也沒有所謂的『決定踏入演藝圈』,當時參加樂團在各大音樂祭跑來跑去,有次被第一個老闆看到,洽談後簽約,就這麼入行了。」一開始還一度懷疑是不是圈人頭的詐騙,連簽約都沒跟家裡說,直到發行第一張專輯《Da Mouth大嘴巴同名專輯》並擔綱全專輯作詞,薛仕凌才請父母到記者會現場,「後來他們還自己跑去唱片行,看到有我們樂團的專輯在架上時,他們才說喔好,這是真的。」他笑說入行這麼多年了,爸爸有時候還是會問起,為什麼最近在電視或報紙上都沒看到他的消息?是不是過得不好?「他們覺得兒子上報紙,上電視很不得了,還要我多曝光一點,但我覺得有些時候,出現在媒體上不見得都是好事情啊!哈哈哈!」娛樂產業終究是外人看熱鬧,內行才知道酸甜苦辣,薛仕凌說很難跟父母解釋什麼是讀劇本的準備期,什麼是前置作業或籌備階段,「他們難以想像,直到看見成品了,或有我的公開消息,才會比較安心。」他還記得拿金曲獎後不久,有一天爸爸打電話來,說是朋友想要簽名CD要他寄回家,「我爸說話的語氣有點興奮和激動,這算是另一種形式的認同吧。」

我的歸零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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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大嘴巴在那個時代的音樂爆發能量太強大了,直到現在提起薛仕凌,還是有人好奇為什麼會在歌唱事業巔峰之際離團,「拿金曲獎時的心情,在於我做事情的方式終於被肯定,我和我的團隊都被看見了,但並沒有因此確定自己的發展方向。我不會因為得獎與否而做或不做,直到現在還是這個心態。當時就是合約到期,唱片公司也沒有新的計畫,那就離開吧。」

其實在大嘴巴時期,薛仕凌也拍戲,維持一年至少一部長篇劇集的頻率,大抵是嘻哈歌手人設強烈,加上兩座金曲獎加持,人們只用歌手形象定義他,沒太多人注意他的戲劇演出,就像鏡頭永遠只對某一面拍,外界也永遠只看到那一面的樣子,但他一直維持著音樂、戲劇和主持的三重斜槓,離開大嘴巴後,他知道自己沒那麼偏好主持工作,毫不猶豫繼續演戲,即便一時間外界還沒將鏡頭焦點轉向他的戲劇演出,他依然故我。薛仕凌自承耳根子很硬,不容易受到外界影響,「我從來不會因為別人肯定或不肯定我,而去做什麼事。我做事情只問自己喜不喜歡,喜歡了就做到底。」

2020年第56屆金鐘獎頒獎典禮上,薛仕凌先以《做工的人》裡的阿全拿下迷你劇集/電視電影男配角獎,接著以《生生世世》裡的謝玉樹拿下戲劇節目男主角獎,一時間,薛仕凌重回媒體和大眾焦點,只是這次是以演員身分,不再是那個饒舌薛仕凌。之所以備受矚目,不僅是他首度入圍就包辦兩座大獎,更在於謝玉樹和阿全是兩個從裡到外極端不同的角色,一個是個性陰柔內斂、藝術氣息濃厚,極力壓抑同性性向的富家長子;一個是以車為家,喝酒吃檳榔,一直夢想跟檳榔西施交往的工地怪手司機。

由於劇組排程關係,兩部戲同時開拍,這意謂著薛仕凌得軋戲而不斷在兩個角色間切換,「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軋戲,一開始很抗拒但也是沒辦法,做了很多心理準備,早上在台南工地痞痞地吃檳榔開怪手,下午變成體弱多病的青年,在桃園三合院含蓄優雅地說話。」他笑說還好兩邊劇組的場景陳設、對戲的演員都有截然不同的差異,幫助他很幸運沒把兩個角色搞混,但兩部戲幾乎同時間播出後,觀眾看著薛仕凌同時在謝玉樹和阿全兩個角色間不但各自精采詮釋還來去自如,一個揪著心思賺人熱淚,一個草根得檳榔不離口,紛紛讚他演技大爆發,就連《做工的人》原著者林立青都說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印象中是偶像歌手,可是等看到片子時,薛仕凌那一身氣口,根本就是實實在在的工地少年師傅。

不同於歌手時期的人設,成為雙料影帝的路上,薛仕凌提醒自己持續保有歸零點,「不管演出什麼角色,我都跟自己說收工回到家之後,我就是現實世界裡的薛仕凌,家裡房間就是我的歸零點,必須抽離角色,沒有歸零點,就很容易陷在角色的情緒和精神狀態。」他說這也是一種自我安慰吧,工作再怎麼辛苦,還不是回到家了。

天生的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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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還是會在相關報導的留言裡看到網友問及,不再唱歌了嗎,或是提起大嘴巴時期的成績,薛仕凌坦承現在的他視音樂為一種調劑,在家裡時會彈琴,但算是另一種歸零點,即便演員在不同的工作階段都辛苦,因為喜歡,他仍舊毫無懸念地堅持下去,「我沒經歷太多的人生摸索,因為我也做不了太多的事情,我的判斷依據只有我喜不喜歡這件事情,能不能支撐我的生活,我至今還是覺得如果你喜歡的事情能支撐你的生活,這是很幸運的事情。」環顧周遭,薛仕凌發現身旁很多人無法靠自己喜歡的事情支撐生活,這很辛苦,甚至有時候覺得自己每天花這麼多時間在做一件不喜歡的事情,只是為了cover生活,能花在自己興趣上的時間很少,這是很難過的。「我一直知道這件事情,所以能堅持自己喜歡的戲劇工作並以此維生,我沒有太多的抱怨或其他想法。」

一路以來,薛仕凌遇過不少年輕人說自己夢想是當歌手或演員,應該怎麼實現?然而他總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我天生就不是會設定目標的人,要求自己在哪個時間點要完成什麼,也不會因為達成目標而有成就感或雀躍,有些事情我也看不明白。那就只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做好自己做得來的事情就好。」也或者薛仕凌該是天生就演員底子的人吧,他笑著招認很愛偷聽別人講話,前陣子去有回上日本料理店,忍不住偷聽隔壁情侶聊天,「我在想說如果那是一場戲那也滿有趣的,該怎麼揣摩男生和女生的角色?」他甚至喜歡替路人加故事,「我曾經在我家附近的超商看到一位很像是街友的阿伯,每天很認真的在看taipei time的文章,這景象很衝突,所以我就在想這個阿伯有什麼故事,發生過什麼事情?像樹狀圖一般可以延伸出很多想像。」

球來了就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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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群媒體大爆炸的時代,薛仕凌的IG並不若其他藝人般頻繁更新,也幾乎沒有工作以外的發文,他坦承這是刻意堅持的原則,「即使我身為藝人,仍然可以選擇我要拿什麼東西娛樂你。我的私生活很無趣,不值得成為娛樂。何況我是一個演員,我不是名人,不是網紅,這之間還是有差別的。」然而更重要的原因在於,他觀察到人們已習慣將社群媒體當作情緒的發洩出口,「心情不好只要發張照片,很快就會有人回應,這是很低成本的情緒發洩方式,久而久之使人上癮,還有多少人願意實際互動?」他反問,大家還記得社群平台盛行之前,人們是怎麼處理情緒,怎麼和人互動的嗎?「我無法同感並理解這個現象,習慣這樣發洩之後,反而忘記怎麼實際互動,怎麼講話應對,怎麼處理這些情緒。表演是需要情緒的,這對於一個需要用情緒工作的人來說,這不是一件好事情。」

如果40歲象徵中年階段的起點,薛仕凌的中年人生即將開始,談起是否會有多數人常面臨的中年焦慮,他一臉淡然,拿球賽譬喻,「大家都說我笑起來很陽光,但我完全不是一個正能量型的人。我是一個微小的人物,常覺得球來了就打,沒球的時候就站在旁邊看。如果有沒有球不是你能決定的時候,就不要為了有沒有球這種事情發愁吧,因為那些患得患失的負面情緒,只會反炸到你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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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近他倒是常回想起學生時光,「大學時超慘,劇團和樂團都賺不到錢,曾經窮到連下一餐在哪裡都不知道,但知道正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還是很開心。後來想想那就是在做自己吧,只是當時沒意識到而已。」儘管那些純粹的開心無法複製,回想起來甚至有些不可思議,但薛仕凌也沒感到遺憾或不捨,假若每個階段都會有快樂、難過和憂愁,那麼每個階段,也有它的美好。「看到身旁很多人都很辛苦,我也沒有太多的抱怨,如果可以一直做一件你喜歡的事情,做到你死的話,我覺得滿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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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人生很難說,也許明年再來聊,我忽然開始大焦慮,或滿腔感觸,忽然買了房子,也不一定……」

那麼,薛仕凌,我們下回見。

採訪撰文、造型/Wayne Wu
攝影/AJerry
化妝/Jimy
髮型/威奇(80s Studio)
造型助理/慧伃
影音企劃執行/Nora Liu、Jason Lee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style master第7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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