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柏緯 蔡凡熙/兄弟青春無念想

Share on facebook
Share on twitter
Share on linkedin
Share on pinterest

年少輕狂,你我都經歷過,但可以多狂?某些見不得光的惡行,在同儕壓力下,竟可以成為死黨們之間交換秘密、換得欽羨眼光的籌碼……由九把刀編劇、柯震東執導,蔡凡熙、宋柏緯、朱軒洋主演的《黑的教育》,就是這樣一部青春殘酷物語,在2022年入圍第59屆金馬獎最佳新導演、男配角、視覺效果、剪輯等四項大獎。

片中,現實的死黨,精神的麻吉的宋柏緯和蔡凡熙,從以往陽光、溫暖的形象180度大轉身,可說是從影以來的大突破;下了戲之後,這兩名年紀相近的台灣新生代演員也因戲結緣,不打不相識,宛如片中的哥兒們再現,他們如何看待青春、男性之間特殊的兄弟情誼,以及戲裡戲外的自己。

20多年前的歌曲就唱著「後來我才知道有些話你只對朋友說/你們叫它做淡水河邊的Men’s Talk。」男性之間一直存在某種特殊的友情,非關同志,很難去界定,姑且稱之為兄弟情誼吧。這種關係中,有競爭的成分,也有互相取暖、慰藉的意味,而且緊緊跟隨著男人的一生:小時候,男生女生壁壘分明,男生們便開始自成一國;青春期開始對異性產生好奇、興趣,卻也離不開同儕兄弟,必要時,他們獻策、壯膽,時不時虧你一下;當兵更不用說了,即便出了社會,一群男性上班族下了班,黃湯下肚,高談闊論工作、家庭、兒女、社會國家,還有更多難以啟齒的私事與心事,不能讓公司知道,不可告訴老婆。

兄弟是享有特權的聽眾,偶爾吐槽,也會相互較量,但這是哥兒們的專屬語言。兄弟情誼提供每個男人情緒的宣洩所,心情的逃遁地,但黑白不分的同儕網絡往往也像春藥、像威而鋼,一時勃發也導致一生遺憾,尤其是年輕氣盛的年代。兄弟情誼的塑型過程中,青春又是另一個議題,面對未知的世界與茫然的前途,以及對逝去青春的焦慮,將這種無力感轉化成對世界的挑釁,無所不在的同儕壓力助長了不受控的青春火焰,一發不可收拾……

GG印花深灰色帆布夾克、天藍色刺繡短袖襯衫、長褲與皮鞋,all by Gucci。
《style master》(以下簡稱sm):先談談你們這次在《黑的教育》裡的角色。

宋柏緯(以下稱宋):我演的是韓吉,應該沒有刻意要和地瓜或番薯有什麼聯結,他是一個很兩光的人,有點牆頭草,很會討好,在團體中就是一個在中間、有點曖昧不明的角色。

蔡凡熙(以下稱蔡):我飾演的是王鴻全,他是個很溫的人,跟著其他兩人一起玩,就是「你們要做什麼,我們就一起做」那種人。他有時還是會拒絕,但知道如果拒絕,很可能會失去這兩個朋友,所以會盡可能地跟隨他們。在劇情的設定中,他們彼此認識很久,從小到高中都玩在一起。

sm:這是你們兩人的第一次合作,合作之前對彼此的印象如何?

宋:我看了滿多蔡凡熙的片,覺得他成績應該很好(笑),並且把自己照顧得很好。(「照顧得很好」是個很特別的形容,你沒把自己照顧好嗎?)嗯,我就一直遲到啊!(笑)他隨時把狀態維持得很好,會做到自己所承諾的事情。

蔡:我一直都很羨慕會音樂的人,但自己就沒有那個心去學習,比較三分鐘熱度,他的吉他超強!好羨慕有才華的人。

sm:對彼此的第一印象和現實差很多嗎?

好像沒有差很多耶,但有個反差,那就是他台語很好,讓我嚇到。他看起來像是會說台語、但不太流利的樣子,但他真的說得很流利。

蔡:宋柏緯跟想像中差不多,很溫、很慢的一個人,處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是說他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而是說他在自己的空間中,也會引起他人的注目,感覺酷酷的。

GG印花深灰色帆布夾克、天藍色刺繡短袖襯衫、長褲與皮鞋,all by Gucci。
sm:最佩服對方什麼?

蔡:他在空檔時還能戴上耳機創作音樂,天啊!超帥!

宋:都在處理一些雜事啦!

sm:談談這次合作對彼此印象最深刻的一場戲。

宋:最後他剁手指那一場,很屌,他就酷酷地走出去,說:「等我一下。」他站在裡面,我整個嚇到。你到底去了哪裡?

蔡:我出去亂晃,想一下這個月發生的事情,覺得好生氣。

宋:那我懂了。(笑)

蔡:我一開始就知道他後半段就只剩下一條內褲。我覺得我們三個在後半段都是彼此沒看過的樣子。我們坐在吧檯,眼神都變得很不一樣。我是個表演者,同時也是個欣賞者,我看著他們兩人的表演和眼神,那些變化,我覺得十分佩服。我是個會演戲演到一半停下來,忘記自己在演戲而欣賞別人的人。

宋:以個性上來說,我覺得我跟韓吉滿像的。我以前在學校也是個中間人物,不是光譜上兩側的極端,不是Leader也並非小囉嘍,有存在感,但也不是出頭當老大。

sm:覺得自己的個性和這次在《黑的教育》中的角色相似嗎?

蔡:我的角色不像我的學生時期,比較像是我出社會後的樣子。剛進演藝圈時,什麼都不懂,總是笑臉迎人,大家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如果他們喜歡,我就跟著做,就算有怨言也不會說出口。在這幾年的演藝生涯裡,我就很像王鴻全,不敢拒絕,拒絕了也沒有好處,OK,好吧,你們要我做,我就做。當然中間有開心,也有壓抑,我的個性喜歡迎合別人,這方面很像王鴻全。電影最後,王鴻全做出了不一樣的改變,這也警惕我應該要如此。

橙色格紋單排扣夾克、象牙白襯衫、黑色皮革長褲、皮鞋,all by Gucci。
Sm:兩位在其他作品中多是純情、乖乖牌的角色,這次即使不是反派,卻黑化得很徹底,當初接到劇本時,是否猶豫或曾經想拒絕?

宋:我個人沒有,我希望能有更多不同的嘗試,不想被定型在陽光或純情的角色定位上,不論表演或音樂,我都希望能展現更多不同的面向。至於你問我有沒有為了這個角色做什麼功課,因為我國中時也很白爛,雖不至於去切手指,但只要把國中的感覺找回來就可以。

蔡:我也沒有猶豫,我也想做些不同的嘗試,我私下也有不同的面向,希望可以多展現給大家看,我們三人很奇妙,初次見面的化學反應就很像電影前半段中的主角,有點熟,又不是太熟,有很棒的化學反應。因拍片是順著時間軸拍,所以在過程中找到很多很像角色內在的特質,不需要太多排練,對於角色的恨與愛全都自然展現,到最後,黑化完全是拍攝過程中所醞釀出來的。

一開始,我有回想在團體中的自己,把感覺抓回來,或先依賴一點想像力,兜起某個同學的影子,但後來就不需要了。

宋柏緯:石灰色直筒夾克、白色背心、Sevres長褲,all by Hermes/蔡凡熙:長褲by Hermes
sm:如何形容「兄弟情誼」?

蔡:我其實不太懂得和男性相處,在我的生長環境中,女性居多,我覺得男生相處久了會比來比去,或羨慕他人的專長。我在單親家庭長大,上有兩個姊姊,目前工作上也以女生居多。和女生相處比較自在,我不喜歡比較的感覺。

宋:我的交友圈裡有很多男生,反而害怕和女生太好,有些男生會來挑釁。我以前比較陰柔,就更不愛待在女生的群體裡。我會跟男生混在一起,假裝很有男子氣概,學他們很Man的樣子。對我來說,隨著兄弟情誼而來的,是一種不能不接受的壓力,不跟他們示好,兄弟就沒了,跟王鴻全的心態很像。

sm:對很多男人來說,兄弟是很特別的關係,即使結婚、生小孩,兄弟的一句話,就是一輩子的交情,簡單說,就是「義氣」兩個字……

蔡:我有一群固定的好朋友,從小一起到大,或高中時期的朋友,可以稱兄道弟,說走就走,這種情感很有趣,有點盲目。兄弟的存在就是講垃圾話。

宋:現在回頭看,那些情感還滿深刻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只是一起經過好一段時間,也沒什麼真正深刻的情感交流。

蔡:見面時都會回到當時的情境和回憶。

宋:兄弟們對彼此都沒什麼目的性。在什麼都沒有的狀態下,我們還是花了很多時間在一起,就算他現在當了老闆,還是跟當時身上只帶一百塊的白爛一樣。很純粹,沒有目的。

蔡:兄弟情誼跟一般友情很不一樣,尤其出了社會之後,不是說演藝圈有多複雜,但要交到兄弟般的朋友實在很難,總有包袱或目的性。我現在的兄弟都還是停留在高中那群人。

sm:《黑的教育》另一個主題是青春。青春是什麼?

蔡:無知吧,什麼都不懂,但也最快樂。現在做什麼事情都會怕,從小愛搭雲霄飛車,都不覺得害怕,現在卻會想:「如果摔下來,演藝事業不就完蛋了。」想很多。以前雖然很窮,卻令人懷念。

宋:青春就是享受一股衝動的年代,無知的衝動,很有趣,不需要負責任。

蔡:現在都會先想到「負責任」,尤其在台灣社會。

宋柏緯:皮革連帽外套、水晶刺繡長褲,both by Ferragamo/蔡凡熙:刺繡襯衫、巴洛克印花襯衫、寬鬆剪裁長褲,all by Versace
sm:做過最瘋狂和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

宋:做過最瘋狂的事是一群人無照騎著盜改車,準備半夜騎去白沙灣看日出。騎到中正紀念堂時,遇到超大臨檢,我們一群人把車全丟到路邊,所有人躲到中正紀念堂的草叢中,成排的警車圍著外圈繞。一個學長因為太害怕而回頭,第一個被抓,警察以為我們要鬧事,但我們說其實只是要去看風景,但有些人駕照沒過,最後只被開了罰單。雖然很瘋狂,但不後悔。至於最後悔的事嘛,可能是愛得太深……

之前談過一些戀愛,連手都沒牽到,分手時卻哭得死去活來,真不知道在幹嘛!她因為要準備期末考,說要暫時先跟我分手,我超難過的,在朋友家哭到快死了,兄弟走過來說:「欸,你要死不要死在我家喔!」兄弟就只會只會講這種垃圾話。考完之後就跟她復合了,但感覺很怪。

蔡:我是上台北念書的台南小孩,對一切都感到新奇。最瘋的事是我們一群十幾個人,跑去捷運站嚇路人,或是在捷運車廂中坐成兩排,當某人下一個暗號,所有人集體假裝昏倒,等下一站一開門,全部跑出去

(宋:「這好社會實驗喔!」)。

不然就是從第一節車廂鬼叫到最後一節車廂,跑給站務人員追。那時候沒那麼多即時新聞,沒有因此上新聞版面。

最後悔的事是高中談過兩段感情,在樓梯間哭得不能自己,不能說後悔,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很好玩。真要說後悔,應該是沒有好好讀書,但也不會真的責怪自己,沒有這些好玩的回憶的話,現在才會真的後悔。

sm:成長過程中會得到一些東西,同時也失去一些東西,你們曾經得到些什麼?失去什麼最遺憾的

宋:我離開過一些感情,想去尋求生活中的不同或刺激,因而失去了平靜。平靜很難得,給我安定感,讓我不焦慮,不會什麼都想去衝。雖然我目前無法分辨好壞,但希望能更穩定地產出。以前覺得演員或藝術家,生活不能過得太好,要有轟轟烈烈的愛情,要有痛苦,才能銘心刻苦。以前追尋這些,太累了,有時候是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投資報酬很低。我受春上村樹的影響很深,他也曾嚮往海明威,要參與一場戰爭,但他的時代就是沒有,只好在規律的生活中找到一些細節,把它放大。換位思考之後,可以得到很不一樣的世界觀。

蔡:我永遠都在思考得到什麼,失去什麼。隨著人的成長,滿足感會隨之遞減,有點害怕得到,因為知道某天一定會失去,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病態。我不去設想會不會得到,順著人生走,不那麼積極地去擁有它,失去也不會覺得那麼受傷,工作、感情、家庭都是。平靜的生活是很難得的,情緒起伏不會那麼大。

sm:長大只會變成更好的人嗎?不好的自己是不是也會一一浮現?

蔡:「更好的人」都是別人口中的標準,定義自己比較重要,我現在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宋:表演時,心中一定都有一個典範,但每一次都是接受自己不完美的機會。越是如此,你越知道自己的能耐,接受這樣的自己是很重要的。雖然心中會有所不甘,但還是要有個停損點,就像小朋友上樓梯。一定都是看到自己的不好,才能進步。我可以也願意面對自己的不足。

現在越來越享受一個人的空間,回想自己的人生有多荒唐――荒唐地得很好玩。

sm:你是完美主義者嗎?

蔡:我很會挑剔自己,讚美的話我說不出來。別人可能會覺得這樣很假面,但我就是說不出來。聽越多讚美,反而覺得自己越糟糕,會懷疑自己。

sm:是悲觀主義者嗎?

宋:我一開始會很樂觀,接著會悲觀,這過程轉換很快,我會想很久通常是因為卡在第二關。

sm:對五年前的自己說一段話,會是什麼?五年後會希望會變成什麼樣子?

宋:我若能更早一點坦然接受自己的一切,不論好的壞的,我會說:「你面對自己,就OK。」更接受自己的想法。以前,和別人意見不同時,會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先檢討自己;現在,即使不完美也是讓自己更開心,更對得起自己,顧慮自己的感受多一些。

蔡:我希望自己更衝動一點,更不害怕一些,更做自己一點。這幾年真的很像王鴻全,因為怕錯,因而選擇一個最安全而無聊的。我可能有一手好牌,卻永遠都只出一張安全的牌。五年後,我希望自己在事業上有所成就;生活上,能夠聰明一點,坦然地享受這世界。想沒有金錢壓力、好好地去旅遊,但成長環境告訴我要有一個家,我還在拉扯中,為一個還沒成形的家努力著。

宋:用力工作、用力玩。現在有時候工作時想玩,玩的時候又想著工作,希望能把時間切得更好。

採訪、造型/Wayne Wu
攝影/AJerry
撰文/Paul Chen
影音企畫執行/Nora Liu、Jason Lee
化妝/趙又萱(宋柏緯)、Jessie(蔡凡熙)
髮型/Dennis(蔡凡熙)、Ivan(宋柏緯)
Share on facebook
Share on twitter
Share on linkedin
Share on pinterest
SEARCH
ABOUT

The Taiwan-based bi-monthly men’s lifestyle magazine featuring high-quality taste.

TOPIC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