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智一/追尋東西文化層次與永恆的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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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山智一(Tomokazu Matsuyama)日本當代藝術家,長年旅居紐約布魯克林創作與生活。他的創作靈感多元,從江戶時期浮世繪與明治時期藝術、古希臘和羅馬時代雕塑,到文藝興時期繪畫以及戰後當代藝術思潮,反映日本、美國兩地文化帶給他的影響,揉合出獨特的視覺語彙,是極具代表性的日本當代藝術家。這回,趁著松山智一短暫返回日本之際,《style master》編輯團隊飛往東京,與松山展開一場關於創作和生活的對話,一窺藝術家藏在靈光之後的神秘世界。

《style master》:您是藝術工作者,藝術也是工作,而生活對您來說,又是什麼樣的藝術?

松山:我雖是一般人口中的藝術家,但對藝術家來說,藝術卻不僅是「職業」。藝術家是我賴以生活的工作,卻也是我生活衣食住的全部,是我生活的延長,假如藝術家不是一種職業,我的生活就無法成立。

簡單來說,藝術已經是我生活的一部分,缺少了哪一部分,兩者都無法成立,我想這是最容易理解的說法。

《style master》:您的作品可看到很多東西方文化的交互衝擊,除了跟您的成長環境與求學背景有關,您還希望藉此傳遞甚麼樣的訊息?

松山:我的作品很容易出現所謂東西方的衝突與融合,其實這些只是作品的一部分。我常將各種看起來彼此沒有共通點、甚或相反的元素組合在一個作品中,希望達到一種調和,像是真實與虛構、裝飾性與概念的衝突等等。

把不同的元素放在一件作品中很有趣。在我們活著的現代,對於文化的定義其實很曖昧,只有把這種曖昧表現出來,才能表現出當代文化間的複雜的競爭關係,這一點也是最吸引我的地方。

我想,對一個藝術工作者來說,如何追求及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然後與大家共享,應該是我能做到的事。

我前陣子就寫過一篇文章說明我的觀點,我作品中的元素像是現在與未來、過去與未來的連結,時間time與永恆timeless,還有公共與個人,或許第一眼看似沒有關連,但卻未必如此。

我前陣子經過新宿,這是一個公共空間。

對我而言,作品被搬入美術館時,是所謂的個人,但美術館卻是個極有目的的公共空間,沒有走進美術館的行為,就不會看到藝術品,新宿到美術館間則透過主要街道連結。新宿與美術館間似有若無的關聯,只能靠仔細觀察來發現。

我的創作方式是將各種頻寬不同的元素放進一件作品,這些元素剛好也兼具東、西洋特色。我自認作品是一種「多文化主義」,這也正好呈現我的人生經驗,就像是我在說話時會突然想到:我現在住在美國,又或我現在在日本,這些元素融合在一起,就自然造就出我的作品。

《style master》:記得您曾受訪提到,您的作品並非黑白分明,而有模糊地帶,這是您想為觀者保留想像空間嗎?

松山:的確如此,以我生長與受滋養的九零年代來說,它是創新者的年代,也是不再一昧接受權威指令的年代。當時的藝術家是以原宿及澀谷文化為原點,進而產生豐沛創作力,他們的影響對我來說非常大,即便我現在在紐約生活,仍然與他們保持著接觸。

這個世代的表現手法,是依照自己的想法,重新組合、轉化並表現接收到的大量資訊,不論音樂家或服裝設計師,幾乎都是在把各種原創做大量轉化。

現在東京的設計師或許會說:日本九零年代並沒有原創,只是模仿、複製的年代,不需要創作,也不需從零開始,只是不斷改造,循著前人的腳步踏過去,就可以產生新作品的世代,如同DJ放歌一般,時代就是這樣走過了。但對我來說,我其實就是將滋養自己的訊息,在作品上很誠實、直接表現出來,完全不需要強調所謂的黑白,或從零開始的獨一原創性。

《style master》:您的作品從平面到立體,也曾跟「柚子」樂團跨界合作,接下來會考慮其他面向的合作嗎?例如街頭文化與精品?

松山:我認為藝術家應該追求真實,也就是追求並維持自己創作的純粹性,通常這些會是有趣的事。我的世代在美術館與藝廊系統的運作下成長,但我自認並沒有被這個系統箝制,過去似乎也沒有像我這樣的創作表現方式,過去20年間,我在紐約持續創作,但我並沒有刻意要進入藝廊或美術館的系統。

此外,我一直都以DIY的精神進行創作,不論是透過複數塑膠製品(Multiple Plastic)材料創作立體作品,或與其他藝術家跨界合作,這也都必須是我自己想做的事。目前我在美術館跟大型藝廊都有作品展出,也有許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企劃在進行,或許在別人眼中,我跟其他藝術家不太一樣。不過,如果觀點上不適合,我也不會勉強合作,我還是會依照自己的想法,去擴展跟這個世界的連接點,並持續創作。

我不會刻意去規劃未來的創作走向,反倒是大多是來看我展出的人,因為我的作品特色而提出合作。只要對方給我感覺可以信任,我就會想合作看看。

我很喜歡公共空間的大型藝術創作,也有幾個美術館展出的計畫在準備中,跟柚子的合作也是受他們的邀約。我既然過去跟柚子沒有任何連結,就可以去發掘彼此的連結點:他們透過聲音傳達他們的創作,我的作品也有自己的聲音,這種聲音的連結,或許可以成為美妙的合聲,是個意義非常深遠的挑戰。

《style master》:我相信有很多媒體想要採訪您,收到台灣媒體《style master》的邀訪時,您是如何決定是否接受呢?

松山:我會看藝術類的雜誌,加上我最近的活動略受到小小的正面關注,藝術類的媒體對我很友善。不過,我的作品最早是以時尚與文化為起點的,雖然我不是時尚設計師,但我踏入藝術界的第一步卻是跟東京原宿品牌的合作。如果我能以這樣的形態,抑或說是藝術以外的使命,被亞洲的時尚或文化類雜誌介紹,我同樣感到非常榮幸。

這次接到貴雜誌的邀約訪問,還能登上封面,這種拍攝的過程是我沒經歷過的,別的不說,在紐約住了那麼久,光是彼此同為亞洲人的親近感,就讓我非常珍惜。

在一個地方住得越久,也就越能融入周遭環境,更有一種被守護的感覺。但藝術工作其實是非常自我的工作,能在歷史上留下足跡或成為守門員的藝術家,其實也就少數幾位。所以生活得越久,對於自身所處的大環境或是會影響自己的事物,多少會刻意保留一點距離感,但假如不保持與社會間的連結,又會變成一個無法接受新事物的人。

所以這次能受邀採訪,對我來說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style master》:很高興松山先生願意接受我們的採訪。因為我們也不光定義自己是一本時尚雜誌,我們希望藝術也能是生活的一部分,這是我們在13年前創刊的中心思想,將不同領域的生活帶給讀者。在這點上,我們跟您有著共通點。

松山:謝謝你們。

《style master》:剛才您有提到紐約是您創作的起源,紐約帶給您創作上比較多正面的影響嗎?還是什麼樣的刺激?

松山:紐約的影響當然有正面也有負面。

紐約最棒的地方,就是沒有所謂的平均值。不管你怎麼看,永遠有比你更棒的東西存在,好像整個人被埋在地下,天天被踩過去一樣。這反而讓人有時刻活著的感覺,畢竟若不隨時保持警覺,很容易被這個城市摧殘破壞,像是被一個活生生的生物吸入一樣。

但這也是紐約最大的吸引力,這裡有各種價值觀共存,有意識去感受的話,極有可能像是在玉石混雜的環境中找到或成為一塊玉。不過要成為玉,大家也都只相差一線之隔的程度,這種殘酷的現實讓人無法一直待在同溫層中,於此同時,也成全了每個人的意識形態,讓這個都市存在並接受各種價值觀。

世界上應該沒有其他都市像紐約這樣自由。所以,生活在紐約雖然辛苦,但「與異共存」,卻會讓人無法自拔。我已經在紐約20多年了,雖然感覺每天生活都被弄得破碎不堪,但還是離不開它。

《style master》:您是個會設定目標的人嗎?請問您接下來的目標是甚麼?

松山:我一直都有目標,但我並沒有思考很確切的目標為何。我想要做的作品以及所需要的環境,都需要花非常多的時間去達到,就像我在紐約花了20年,才能站上全球性的舞台。現在獲得資訊的工具那麼多,而透過社群媒體,資訊早已進入大量化時代,今天可能有A國家來的信息,明天又有B國家來的訊息,對比訊息的量與速度,我的創作卻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保持一貫的品質。在紐約一線奮鬥的藝術家非常的多,在那麼多作品中,有多少是被高度期待的?成為這樣的藝術家,是我現在的目標。

《style master》:最後一個問題,現在的世界非常得動盪與紛亂,您希望您的作品可以帶給大家什麼樣的希望或是期望?

松山:我是個藝術家,我的作品必須透過時間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來成就,具體來說就是「ME」;我的藝術作品也必須成為自己的一面鏡子,要從「ME」轉換成「WE」。這也是設計與藝術不同之處,藝術創作必須自己有所思考,並有所根本。我想要帶給大家具有正面思考的作品,但從鏡子的觀點來看,藝術家也需要追求真實感,不管是精神面,或是自己的出身背景,甚或文化黑暗面的描寫及反覆呈現。

面對這三年全球的疫情,藝術被期待出一種新的功能:「帶來期望」,我的作品所呈現追求的真實,有一些是負面呈現。我不是不想創作正面的作品,作品只是反映我當下的實際生活背景情況,不論是從點與點間的一件件獨立小事,到所表現出來的線與面,我只是試著將自我發現,提供給大眾當作一種觀點。我今後的創作也會如此。

說回「期望」這件事。我們亞洲其實也有這類「祈禱」的文化,或說是亞洲人特有的性本善信仰,這個元素深植在我們的DNA中。東西方對於藝術文化的認定角度完全不相同。相較來說,西方藝術因為歷史的原因,政治宣傳(Propaganda)及自我認定(Identity)元素都被放大許多。但對東方人來說,因為我們的DNA,反倒讓藝術能夠以一種同等的地位來傳達訊息,跟過去的世代相比,我們反而更被大家所信任。

《style master》:很謝謝您今天接受我們的訪問。非常感謝。

松山:我也感到非常的榮幸,也有點緊張,謝謝你們。

採訪/style master 編輯部
攝影/Shin Okishima
譯寫/陳岳夫
助理攝影/Aoi Sasaki
造型/Shinichi Miter
造型助理/Yusuke Sasaki
髮型/Chisato Kou
助理/Nido
統籌/Takahiro Okaza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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