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蟲擾西吳沁婕 讓身上每個標籤都成為多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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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沁婕,昆蟲老師,課程上的小朋友們口齒發音還不標準偏偏又語速快,把老師發音成擾西,從此她以「昆蟲擾西」的名號走跳。患有ADHA(注意力不足過動症)的她,從小上課不專心、忘東忘西、注意力無法集中,是大人眼中的問題學生,但如今的她,身兼老師、作家、主持人、演講者、Youtuber。她的成長並過程並不勵志,卻很寫實,讓人清晰地看見,一個人的翻轉和變化可以到達什麼樣的程度和能量。

和多數人的成長學習歲月不同的是,每一個該在教室裡專心上課的時刻,吳沁婕始終處於躁動的狀態,每個人琅琅上口的我長大以後的志向,吳沁婕一度難以想像,直到知道動物解說員這個職業,她才看見了關於未來的光,「當我聽到有動物解說員這種工作,真的太開心了。」她朝著目標前進,雖沒大學時沒考上動物系,但覺得昆蟲系冷門,機會或許更多,加上台灣昆蟲種類繁多,時時可以就近觀察牠們。不過,對昆蟲感興趣是一回事,成為老師又是另一個不在預期的轉折,大四時,她就讀的昆蟲系和鄰近的龍安國小合作服務課,整個學期要巡迴授課作為實習,學生和家長的反應極佳,於是有家長願意在服務課之後,付費請她上課,漸漸的,她的口碑傳了開來,後來,補習班也計畫開設昆蟲課程,排給吳沁婕固定的課程時數,讓她更堅定地走向推廣自然科學知識的道路。

從問題學生到人氣老師

「動物的知識很迷人,因為生命本身很美,能打動人。」但沒接觸過的人或許很難體會,吳沁婕用她容易逗人家笑的幽默本能,把知識變得有趣。因為很多來上課的學生是學齡前兒童,吳沁婕更需要用小朋友懂的語言來傳達。「我說話已經算是淺顯易懂了,但學齡前兒童完全是另一個世界。」她笑說,第一次上課時,整個教室完全失控,小孩在桌上跑,吳沁婕徹底被打敗,內心超崩潰,但另一方面,她內心又覺得應該接受這挑戰,不能讓這混亂場面重演。回去之後,她請教擔任小學老師的媽媽和其他老師,上網查資料,善用教案。之後,她除了使用小小孩懂得的語言,一小時的課程中大量使用表情與肢體語言、生態影片搭配講解,以及說故事和畫圖等方式切換。慢慢地,小小孩可以耐住性子聽完一小時的課程。

剛入行時,教授昆蟲知識的師資並不多,吳沁婕一步步累積自己的資源:到處抓捕昆蟲、自己編寫教案,一做就是17年。「我想到一個新的教法,得到很好的反饋,可以一直沿用下去。不過,一件事情能做那麼久,還是因為每一次教課的當下都有所收穫吧。」喜歡講話、認為幽默感很重要的她,最大的動力和收穫,還是台下一雙雙專注的眼神,「眼前一有觀眾,我整個人就完全不同。我到處去演講,講給不同年齡層的觀眾聽,男校和女校學生喜歡聽的東西就截然不同:女生聽到溫馨小故事都會很感動,男生卻表現得很漠然,我立刻改成直男的笑料。每一次演講,我都會邊講邊觀察,即使是同一個族群,我也會反省是不是講得更好,讓台下聽眾更專心。」

一路走來,吳沁婕從問題學生變成「昆蟲擾西」,她感謝旁人的拉拔。除了媽媽,擔任師大特教系教授、喜歡野外的姨丈對她影響很大。在那個社會普遍並不認識ADHD的年代,他讓吳沁婕知道自己的狀態其來有自,讓她有了自信,讓她知道自己是與眾不同的人,讓她知道自己的狀態並不是「缺陷者」,開始懂得善用ADHD帶來的某些特質,例如將執著轉換成熱情。「當時姨丈帶我去探訪自閉症小朋友,並告訴我他們經常比一般人更執著、更有耐力。」大家誤以為的缺陷,其實換個方向看,總也伴隨著好的部分,「這讓我學會要去看見表象以下不為大家知道的一面,讓我學會接受自己。」

ADHD的良性副作用

昆蟲擾西很斜槓,她出書、演講、教書、當Youtuber、主持節目,身分多元,其中當Youtuber是她從來沒想過的,「我一開始當Youtuber好痛苦,講話速度好慢,很難克服;我又是3C白癡,很多後製剪輯的作業過程總是讓我痛苦。但ADHD帶來的個性是一旦知道自己喜歡的事情後,便會不顧旁人反應堅持下去。」一開始的影片並沒有太多點閱,直到某部影片介紹了奇特的昆蟲,觀看人數衝高,其他影片流量跟著被帶起,才給了她信心。她坦承自己是需要鼓勵的,現在有了專業團隊後製協力,昆蟲擾西的Youtuber人設更加確立。除了影片拍攝,她的書寫或社群發文也總能引起廣大迴響,但不論拍攝或書寫,她自認性格裡的感性特質幫助很大,「感受力是我的特異功能,我很容易被感動,當感動出現的當下,畫面感很強烈,將這些情緒轉換成文字,也就容易讓人感同身受。」

回首過往,吳沁婕的各種標籤足以像塗鴉班貼滿整面牆:ADHD雖然讓她能持續燃燒自己般的全心投入,但碰上沒興趣的事物也容易變得恍恍惚惚,忘東忘西;問題學生、留級、讓家人苦惱,還有同志身分,但她欣然接受這些都是她的一部分,不論好壞,標籤反而可以讓自己很特別,甚至可以很驕傲;「不公平」不全然是壞的,可以讓人以不同角度看待這世界。「我在大一被診斷出過動,當下是開心的,我姨丈從小就讓我喜歡自己原有的特質,覺得自己很特別。這名詞幫助我了解自己,解釋了之前的行為模式,反而更釋懷了。」昔日的問題學生如今ˋ成了老師,她自認反而更能理解孩子。

下個階段,吳沁婕期望拍出不同影片,擴大影響力,並持續表達心中的感動。ADHD帶來的好惡分明使她無法放一絲注意力在沒興趣的事物上,同時讓她真心知道自己多麼熱愛某件事,願意帶著強烈的熱情燃燒自己,提煉成無可取代的專業。一路上,她沒有預設目標,而是一路做、一路看,把生活過好,接納自己,事情改變不了就轉換心情;保持樂觀,不給自己太多壓力,當一隻不斷變形且打不死的昆蟲怪物。

採訪/Wayne Wu
攝影/Ajerry
影音/Jason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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