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士毅 將光明毫無折損地傳遞到每個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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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楊士毅是在台南美術館,看那件大得震撼人心卻富含暖意的作品,聽他溫柔但堅定地說自己如何透過創作從黑暗中走出。來到他在台南的工作室,我們和這位台灣最具爆發力的剪紙藝術家暢談他的人生翻轉,感受其內心從陰暗怪物轉變為他口中那個為故鄉父老著想,將異地遊子趕回家的貼心年獸。

「職人精神就是將心中最美好的事物,毫無保留分享給身邊的人,會為了這分享不斷要求自己、苛求自己、對自己殘忍,以便有能力將美好事物毫不折損地傳遞到別人的生活裡。」楊士毅始終懷著這個初衷往前,一路走來,他將叛逆一詞做了不同詮釋,「很多時候大家以為叛逆是對外、對社會、對世界,但我選擇對自己叛逆,這是一股珍貴的生命力,讓你的今天跟昨天不一樣,那就是我所謂的叛逆。」他一直對自己叛逆,藉由不斷的叛逆去蛻變自己、淨化自己,不斷否定自己的過去,把自己推向想像不到的未來,生命也因此有了機會,綻放出你想像不到的風景,這就是他強大而堅韌的怪物特質。

從小有十年的時間寄人籬下,不能隨意出門、無法交到朋友,甚至因為家境艱困,連畢業旅行都沒參加;但他說,吃過苦之後,才更懂得理解和疼惜別人,因為你知道那有多苦。「所以為什麼我的作品都希望可以給人幸福,給人力量,我其實並不是強調藝術,或去追求所謂的文化,所有我的作品在想的都是別人能否共鳴,成為一股力量,讓他們在生活之中可以得到一點鼓勵。」曾經怨恨過家人,充滿憤怒跟不滿,但最後花了十年時間終於走回彼此身邊。「我可以牽著媽媽的手陪她去買菜,抱著她跟她說我愛你,家就這麼大,在同一個屋簷下,但卻花了我十年,才走到對方面前。家應該給我們力量,如果在人生之中這股力量有所損傷,我們應該要願意花一點時間去修復,讓它再次成為力量。」他花了十年時間,深知要給人幸福,就一定得思考到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在他眼中,這也決定了每個人的這一生是否幸福。

雲門舞集的「流浪者計畫」是開啟楊士毅上述想法的開關,「一直很感謝林懷民老師補助年輕創作者,讓我們可以出國流浪,看這個世界,讓我開始敢對於外面的世界有所想像,在不造成家人負擔下去開闊自己的視野。」直到研究所畢業,楊士毅拿了將近一百個獎項,一方面是得靠獎金過活,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自卑感而找尋認同,不斷競爭擊倒對手,讓大家覺得他很強大,「可是其實我一點都不自由,好像站在台上拜託大家喜歡我,不過就是個高級乞丐;我總想抓一些人在身邊給我做音效,給我掌聲,這樣關係其實不快樂。若是有一次沒得獎,那別人是不是就不喜歡我了?」最後內心的聲音告訴他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流浪者計畫期間去了藏人聖地拉薩大昭寺,「每個人經過艱苦路途,到達之後全身又髒又狼狽,可是眼神中卻散發著光芒,感覺既滿足又喜悅,很堅定又很平靜。」當下他崩潰大哭,認清自己一點都不快樂,得了再多獎也沒用,只是靠著「藝術」當擋箭牌,好像人生有了這二字就高大上,生活中處處都講藝術,來捍衛自己的安全感,「但到了那裡,根本沒有人跟我談藝術,他們一樣過得很開心。」

從西藏回到台灣後七年,他持續創作但卻不發表,「如果沒有人看見,我還願不願意繼續往前走?而不是為了獲得掌聲,是真心熱愛,沒有雜質。」這段過程中,楊士毅也漸漸感受心靈變得平和,不再一直證明自己,跟他人的關係也變得單純。但讓人好奇的是,當年那個作品裡既黑暗又沈重的他,如今卻是以愛和分享為主軸,難道心中再也沒有負面情緒了嗎?「我們對身邊的人都是愛恨並存,你不會只有愛,也不會沒有恨。愛一個人必須在他還在的時候才能完成,但要恨一個人,等他離開之後都還可以恨。但是再深入一點想,如果都離開這個世界了,我還有需要恨嗎?所以不恨了並不是說我要原諒誰,而是我不要受苦了。而愛一個人要在他離開之前,把對他的愛全部釋放,這是為了不要有遺憾,其實是利己的。」

一般人印象中屬於「傳統藝術」的剪紙,在楊士毅手中卻被翻轉成當代藝術形式,更與各種不同品牌跨界合作,「設計就是一個為人設想的計畫,它必須被精心的規劃;我突破傳統不是為了創新,是為了完成溝通。如果沒有溝通成功,再好的東西都去不到別人身邊,只是你自己的故事,跟別人沒有連結。我的作品有所不同,來自於我完全站在聽故事的人的角度思考。」他笑說這個社會就是他的創意總監,人們需要什麼,他聽見了,消化整理後,毫無折損地傳遞出來,「要成為這樣毫不折損能量的工具人,對自己的要求就得嚴苛,要通透自己,拿掉身上的雜質;但在這個過程之中也因此讓我變得更清楚、更透徹、更明白。」

創作的媒材對他而言並非重點,他舉研究所的畢業製作為例,「片名叫爸爸的手指頭,就只是想要跟爸爸說,我想要牽你的手;當時成本拍掉180萬,扣掉輔導金還是負債。」這件事給他很大的省思,有需要花180萬,告訴爸爸我要牽他的手嗎?楊士毅說,很多時候人們其實在繞遠路,用很美好的理由逃避自己不想面對的問題,「如果我爸爸電影拍到一半的時候就過世,那最後就算入圍了金馬獎,又有什麼意義?」現在他的人生裡有著很多愛,更從太太身上學會了愛要及時,「她在醫院工作看多了人生無常,有些人可能早上出門就再也不會回來,所以她比我早出門時都會來床前親我。如果這是最後一面,留在我腦海裡的回憶,會是她親吻我的樣子。當然大家都會不好意思,但是遺憾,絕對比不好意思還要恐怖。」

楊士毅近期除了在台南將軍扇形鹽田發表大型裝置藝術「生命之樹」,還擔任台南建城四百周年企劃的主視覺創作。無論是什麼作品,他都希望帶給身邊的人幸福,「我所能做的就是將每一次來到我手中的工作,盡我所能讓它以最好的模式,去到別人身邊,產生一個良善的能量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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