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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偶花藝創辦人林哲瑋/花草讓我看到人與人之間緣份的起滅,這就是過程。

文/李郁淳 攝影/m45.kao

從童年被花草植物圍繞的記憶而起,巧偶花藝創辦人林哲瑋跟著植物給的線索拾級而上,從他所學的東西方文學經典裡梳理出各種關於植物的書寫,再以此作為重新詮釋花草藝術的視角,在台灣花藝界中獨樹一格,以花草寫成動人詩篇。

從原本永和的店址搬到信義路靜謐小巷的老房,巧偶花藝創辦人林哲瑋說,之所以能找到這個新店址,也是植物引導他前來的。「我找了三、四個月都沒看到喜歡的空間,卻是偶然被對街那棵紅色的雞蛋花吸引,心想:『天哪,好美喔!』一轉身就發現這裡有空房招租,當晚就決定是這裡了。」他說這世界不缺乏美,「而是缺乏看見美的眼睛。」

幼年時,每逢暑假林哲瑋都會去梨山務農的外婆家度過漫漫夏日。他從小善感內向,不懂表達自我,長輩也常放他自己在山裡到處玩,因此雞鴨花草全成了陪他熬過溽夏的夥伴。「現在回想起來,在沒有人環繞的環境,讓我可以專注內心,更澄澈地看見自己,讓內外世界有所連結。」

易感的小男孩,最愛躲在山坡上一座大石頭下的半洞穴,享受被自然包覆的安全感。洞穴裡長出不少鮮豔石竹,林哲瑋會信手摘下,放進空的醬菜瓶裡,把它的美凝結起來。「回想起來,那大概是記憶裡第一個花藝作品吧。」雖說求學時仍在都市與爸媽生活,但他期待著夏日一到,便可以帶著一整箱的書上梨山,躲在自然與植物給的屏障裡,獨享閱讀的樂趣。他最喜歡讀希臘神話,裡頭天神幻化成人間的草木動物,讓他禁不住幻想:「會不會我腳邊的小花,也是什麼東西變成的?」

被文學中的陰性書寫給召喚
圖片來源/巧偶花藝IG

或許童年被花草與文學滋養長成,林哲瑋後來順勢唸了中文系,雖不是沒有過對生涯的迷惘,最後仍像是一路追著天命留下的線索,從花店助理成為獨當一面的花店老闆,更參與台灣設計展、故宮年度特展等各種大型花藝裝置。長年與植物為伍,不只練就了「技藝」,也是他表達創意與思維的管道。

他並舉學生時代讀的《紅樓夢》為例:「華人文學裡多是大山大河,家國抱負,很少有以女性為主、著墨小花小草的陰性書寫。」但他就在《紅》裡找到各種跟植物花朵相關的線索,試著抽出來與現實比照。「這些文字就更有生命力了。」幾乎可以說,不管他讀什麼書,書裡出現的花草樹木,就會像《哈利波特》〈預言家日報〉裡的照片一樣,被賦予了靈動的生命,與他產生深刻的對話。

在他的世界裡,植物、藝術、文字、生活,都是可以相互產生聯動,進而成為表達的語彙。他並又舉了南美詩人聶魯達《二十首情詩》為例,裡頭充滿許多以植物表達身體與愛欲的字句(「我想像春天對待櫻桃樹的方式對待你」),「這樣引用植物的陰性書寫,表達了更直接了當的情感,是很少出現在華人文化中的。」

興衰的交替即是自然
圖片來源/巧偶花藝IG

「所以,植物不是只有療癒的面相而已。」他提出了有趣觀點。他常遇到客人問他,在花店工作一定很幸福吧?他常想答:「如果你每天得花三個小時幫花換水,你開心得起來嗎?」

他既是植物的知音,自然深知許多植物的「現實面」。「植物花草不會永遠完美強壯,而是當你把它剪下來那刻起,就需要你的照顧。一開始,我們藉著它把自然帶到生活裡,一定會有療癒愉悅感產生,但猶如天氣不會永遠晴朗,花也會衰敗凋謝,花瓶裡的水也會腐壞發臭,在花店工作,每天都會同時看到這兩件事並行。」林哲瑋說。

「花草讓我更能接受人世間的盛跟衰,以及人與人之間緣份的起滅,這就是過程。」所以,他建議如果你想了解植物,可以不必先急著佔有它,而是從欣賞開始,就是親近自然的第一步。「甚至不必花好幾小時到山裡去,從住家附近隨處可見的植物就可以開始了。我每晚在街上溜狗,一樣可以觀察到花開了、草長了、樹被砍了。這都是自然的變化。」

用花藝跨越文化與國界

回歸到「花藝師」這個角色,林哲瑋笑稱自己因為對每一個創作都投寄太深的感情,即便是大量複製的東西,都還是會力求個別的精采,所以很不「商人」。「好比說,開幕送的高架花籃,正面是客人要的花,背面我也不會露出海綿或花梗,而是用其他花來補足背面的完整性。」從他手裡出去的東西,絕對不敷衍了事。「我已經找到我要的平衡──70%的商業性與30%的個人創作,這是最理想的狀態。即使是高架花籃,你也可以玩出創意。」

除了花藝,官網上的每個花草插畫也出自他之手,再搭上不同塔羅與詩句,畫面美得像慕夏藝術品。他更著手一個年度計畫,在每一季會以某個遙遠的異國為主題,他再藉由花藝表現出畫面感。「就像《荷馬史詩》裡寫的一樣,到處流浪了七年,邂逅各個仙島和女神。」他笑說:「我們也可以用植物探索世界。」

但探索世界之餘,林哲瑋也不忘反觀台灣這塊土地的需求。面對當前的外來植物熱,他希望可以找到更永續、更有利台灣在地植物的方法,發揮自己的花藝長才。「曾有人跟我說,如果你只是用進口花材,那你還不夠專業;如果你能把大家覺得很俗、很在地的花變好看,才是厲害的。」他開始思考,有沒有可能,把長輩喜歡的蘭花,或與常出現在祭祀場合的菊花,變成更現代高雅的花藝作品?「我喜歡用國產花,如果在求新求變的過程可以藉此提昇台灣花卉的生產,而不是一味用珍稀品種來拉抬品味,會是很好的事。」就像當年他腳邊那小小的石竹,早就從此扎了根,一路開枝散葉陪他走上這條花藝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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