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演出熱門影集《影后》裡勇敢追愛的「流氓」,詹懷雲一夕爆紅,一躍而為最具人氣的新生代男星。據說爆紅後,人氣延燒遍及度之廣,連他家對面的阿媽也會衝著他大喊:「厚~生嘎價緣投!」
詹懷雲不是那種特別好聊的受訪者,但在這個族群之中,他已經端出最滿的誠意了。他不是不肯分享,只是在他那直線思考的迴路裡,沒有太多大作文章的空間。但他願意嘗試給出更多,而光是看到他這樣的努力,任誰對他的好感度都會立刻升高。「好感度」,是評價一個人微妙的方式。不一定靠帥,肯定也非因為開口成章或渾身潮牌,但詹懷雲就是有辦法靠著這種有禮的直率來達標。
其實詹懷雲在這之前的十年已經交出《行動代號孫中山》、《我的蛋男情人》、《成功補習班》等作品。但像是老天刻意要他等待,直到他接演了流氓這個兼具痞感跟執著、孩子氣跟厚實肩膀、鄰家男孩特質與超級天菜氣場的角色,瞬間被大眾看見,證明詹懷雲這回做足了準備,戲裡戲外都到位。
是流氓還是詹懷雲
看到流氓登場的當下,許多觀眾心想的是:「咦,這麼討喜的男生是誰,怎麼之前沒看過他?」有些曾看過他先前演出,卻不見得記得名字的觀眾內心的反應可能是:「啊,當初那個不知道哪裡看過的少年,如今長大變成男人了!」
詹懷雲的輪廓逐漸清晰。當初那個在街頭被星探選角入行,演了易智言的電影,卻因演技太菜而常被挨罵的少年,經過十年的洗鍊,好像終於知道身為一個演員,該有怎麼的樣子。在《影后》之後,媒體不約而同為他冠上新封號,小奶狗、小鮮肉……大多繞著他呆萌又可口的人設轉,由周凡姊姊視角出發的那種。接下來他還一連推出片名都很直白搞笑的《命中註定那頭鵝》和《有病才會喜歡你》兩部電影,回歸「適齡」的青春浪漫喜劇陣營。
「爆紅」對演員來說是老天推了一把,也可能形成一道難以跨越的坎。詹懷雲聊到剛開始演戲時對自己沒什麼自信,雖然十六歲就演出《行動代號孫中山》,但因處於尷尬年紀的他,在隨後的試鏡遭遇了各種打槍,經紀人只能以朋友角度時而好言相勸,時而厲色開導。詹懷雲回想,那時最常回經紀人的話就是:「你怎麼那麼嚴肅?」
後來詹懷雲被送回易智言那重新上表演課,在那堂課上,他遇到厲害的編導前輩與同輩演員(例如曾敬驊、黃河和李冠毅),他的「演員之眼」突然以一種奇異的方式被打開了,「那個時候的我已經意識到,因為我對表演帶著自卑,心態上不是太想做這件事,所以不僅事前準備沒做好,表演時也不懂得放鬆……因為,反正大家都很棒啊,我好像是是最差的那個。」
既然都已經是最差,那還能繼續往下掉嗎?詹懷雲有一套精神勝利法,就可說是置死地而後生——反正都這麼爛,那摩從此不要在意別人的評價,放鬆豁出去,專心跟著老師的指令走就對了,然而奇蹟似的,這正是適合他走的路。「表演課上完,大家都稱讚我剛表現很棒,我就不懂哪裡棒?但好像明白了大家說的『放鬆』跟『專心當下』原來是這個意思。」
都要勇敢去愛
其實,詹懷雲自帶某種「直男鬆」的特質,很像校園裡常把「怎樣啦?」掛在嘴上的白爛學弟,或是蹲在東區便利店前門口喝咖啡的大男孩,最喜歡穿著垮T棉褲就出門,不會花上半小時費心穿搭但也有型有款的那種二十六歲男生。經紀人常唸他不要隨便蹲路邊,尤其在爆紅之後,任何人人手一機的年代,隨時都會被拍下來。「可能連等紅燈的時候我都會想蹲一下。」
為什麼呢?「就不想站著啊,我覺得蹲著很舒服。」爆紅之後,詹懷雲不僅無法想蹲就蹲,有時連頓飯也沒法好好吃。因為不時有人想找他自拍,或在遠處盯著他放聲討論。「吃飯本應該是一件放鬆的事,但我好像從此沒法好好吃飯。」那些對他排山倒海而來的注目越來越多,一時之間,連那套先前培養出來的精神勝利法也不足以消化這種壓力,而這些壓力都化成一連串他對自己的靈魂拷問。
難怪大家會把他和「流氓」視為同一個體。他說自己最懷念流氓的時刻,是在拍完《影后》的殺青戲時(不是在公車上接受周凡告白,而是回到鄉下老家那一幕)。「那種感覺帶著快樂和捨不得,因為這個角色的故事就到這裡,他和我的故事也要結束,我必須離開了。」
但是詹懷雲說,如今回頭看那段旅程,自己又有了新的體悟,發現流氓還是留給他一個珍貴的禮物——要勇敢去愛。「以前的我對於很多事的確會感到害怕,或許因為不想面對那個糟糕的結果吧,所以不願意去面對。但流氓提醒了我,不管面對愛情或人生中想要的東西,都可以再勇敢一點。」
詹懷雲下一部電影作品《命中註定那頭鵝》講的也是勇敢追愛。這部戲由《孤味》團隊製作,新銳導演楊宥瑜導演巧妙運用企鵝作為寄託的寓言,並把企鵝獨特的求偶行為融入告白情節中。而詹懷雲也從原本的「小奶狗」搖身變成「企鵝男」,與金鐘新人獎得主林奕嵐搭檔組成超療癒動物系CP,他還為戲練就古銅陽光身材,並考取PADI 水下18公尺開放水域潛水執照,以稱職演出潛水教練一角。這部片多在豔陽高照的高雄和墾丁拍攝,他經常得穿著短褲短袖出現在海生館那冷氣開超強的企鵝館,或是按照導演要求,以企鵝的姿勢和行為來演戲,都讓他留下記憶深刻。他笑稱拍完這部片後,對阿德利企鵝、國王企鵝和巴布亞企鵝也算是「略懂略懂了」。
那麼回到「勇敢追愛」這件事呢?不管是愛情或人生的各種選項,你認為都是可以用力追求來的嗎?「我覺得這種事是五十、五十。」他很嚴肅說:「就好像吧,即使有些事是命中注定,例如你遇見一個人,但你若不勇敢去追尋,它終究不會發生。」到頭來我們要面對的,是「避免遺憾」這件事吧,他說。「遺憾來自於你沒有嘗試。如果你已經跨出那一步,但結果不如預期,就不算遺憾,可能只是小失落而已。」用詹懷雲的話來翻譯,就是把「活在當下」這件事徹底實踐。
我們所擁有的就是此刻
當初他在西門町被星探發掘(這般際遇如今聽來相當復古,不是林青霞才會遇到的事嗎?)也曾經一度懷疑自己是否碰到詐騙,但他選擇縱身一躍試試看。大一時,他還在手臂刺上滿版 Carpe Diem,拉丁文「活在當下」的意思。
他說自己從小就很喜歡這句話,但以前對它的理解比較接近「及時行樂」。「就是追求一種爽感啦!」他笑說,那就像是「哪天不小心把這個月的生活費花光也沒關係,只要玩得開心就好」的概念。
但是當 Carpe Diem 變成墨水刺進他皮膚裡時,他已經對這件事有了不一樣的看法。「『活在當下』更重要的是懂的珍惜,珍惜此刻你所擁有的一切,因為過去的已經過去,未來尚未來臨,我們真正能擁有的,就是此時此刻了。」以前他試鏡、拍片、參加活動時,都有害怕的時候。那時易導都會告訴他,「Enjoy the moment. 享受你現在擁有的這一刻。」詹懷雲大笑說:「因為啊,搞不好下一次機會就沒啦,明年你就不會再拍片啦,哈哈哈!」
詹懷雲說自己其實從小就不擅長表達情緒,更常用「笑」這件事來掩蓋內心,不管遇到尷尬、生氣或難過的情況皆然。「表演的確讓我更自由地展現某部分的自我。」因為演員在找尋與眼前這個角色相同之處的同時,也必須夠理解自己是怎樣的人,兩者之間其實存在著深刻互補的關係——要先知道自己是「誰」,才知道該如何成為「角色」。這種轉換身份的過程何其複雜,應該是當年才十六歲,冒險接受星探邀約的他始料未及的吧。
「所以在之前那段我不是很想演戲的時期,我甚至有點討厭演戲,就覺得我幹嘛要扮演一個不是自己的人。但後來我終於慢慢感覺到,噢,這就叫『體驗不一樣的人生』,而我也漸漸變得更喜歡這件事。」
詹懷雲在人生或演員之路上的自我探索,也許不是以最敏捷的速度前進,但他都仍能在沿路撿到最適合自己的寶,並且竭盡所能地把這段歷程詳實分享出來——看得叫人都不忍心起來,彷彿我們這些旁觀者都成為這場楚門秀的幫兇了。
真正放鬆的時刻
大概只有在釣魚的時候,詹懷雲可以徹底擺脫這些人生大哉問的追擊吧。沒當演員的時候,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最喜歡跑去海邊釣魚,待上好幾小時都不無聊。
我試著在腦海描繪出一個身高一百八的年輕男生站在海邊,不是在拿相機拍照,也沒在滑手機,而是背著魚簍跟保冰箱,像阿伯一樣不發一語站一個下午,那畫面太荒謬叫人不敢想像。
原來詹懷雲小時候住三芝,從國小時就會和朋友一起去海邊釣魚。現在他偶爾也會跟叔叔伯伯輩的朋友搭船去海釣。「釣魚提供我一個安靜的休息空間,讓我可以專心放空,專心聽海的聲音,或單純跟朋友聊聊天,什麼雜事都不去想都好。我釣魚看心情,有時空手而歸也無妨,有時一定要釣到才能回家。儘管拍戲繁忙,詹懷雲都會趁隙往海邊衝,也難怪他在拍《命中註定那頭鵝》的時候,只要一收工他就背著漁具往墾丁海邊跑。那如果劇組人員說要跟,他給跟嗎?
「有人想來就一起啊,但到了海邊,就是你釣你的,我釣我的,簡單聊聊天可以,但我想大家很快就會因為太無聊而受不了了吧。」或許因為這樣,這次 style master 團隊把拍攝地點拉到基隆正濱漁港,詹懷雲站在那些帶有荒廢色彩的漁具和漁網前面,看起來絲毫無違和的自在,且非常時尚,那是因為對他來說,簡直像回到家了。
不過在釣魚之外,他也有不那麼「鬆」的嗜好。他提到這一年多來一直在練散打,這並非演員工作的需要,只是出於個人的興趣。「散打比較偏向綜合格鬥的路線,著重於拳和腳的運用,節奏較快也需要高度專注,可以訓練體能和反應,和釣魚這種放空活動很不一樣,但我兩者都很喜歡。」
需要大量獨處的放空地帶,也能繃緊神經與人拳腳相向。決不同步軋多部戲,但拍戲維持絕對專注,在一動一靜、一緊一鬆之間,詹懷雲逐漸在演員之路上找到最適合自己的步調。訪問完畢,他信步到外頭等保母車到來,又一派悠閒地在路邊蹲了下來,彷彿再要緊的事都無法讓他起身——對他來說,這是最鬆、最舒服的姿勢。而對路人來說,他成了路邊最可愛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