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七百多個日子,高爾宣帶著全創作專輯《Journey》重返聚光燈下。「這張專輯承載了三年來我的心情轉折。我經歷的人事物給我的想法,讓我走過很負面的狀態,用成熟的樣子面對人生。」顧名思義,《Journey》可以說是高爾宣追尋並確立創作路線和曲風的音樂旅途,擴延到更廣的向度,隱藏其後的性格和心境的轉變歷程,才更是他意圖藉著音樂傳達的蛻變宣言。
「Drowning in the tides of your life, loop in circles, true liberation never by somebody else but yourself.」——反覆讀著高爾宣為《Journey》寫下的文案——「淹沒在生活的潮汐,循環反覆,真正的解脫,從來不是靠別人,而是自己。」三年之間,當時那個悶著頭衝撞的大男孩就這麼長成了男人。
從黑白到彩色,從深淵站上緩丘,高爾宣的下一段旅途,正要開始。
放慢腳步 把自己收回心上
留點空間給自己的心房
就數到三 and Ima drown with you
就飄向大海 I’ll suffocate with you
就慢慢來 there’s nothing wrong with you
就飄向大海
I’m always here for you
I’ll suffocate with you
I’ll suffocate with you
——〈Drowning〉,作詞:李浩瑋Howard Lee、高爾宣OSN
這是一個新聞爆炸而資訊落塵壟罩的年代,我們應該記得,三年前爆料新聞一出,原本當紅的高爾宣是如何瞬間墜落谷底。也許還年輕不知道如何應對,也許事件來得太措手不及,高爾宣沒有太多解釋,而是選擇退回自己的世界。「那時很低潮,每天躲在家玩遊戲,一度覺得自己快撐不下去了,有過不好的念頭。」他急著想理解自己真正的想法,更想知道為什麼那麼在意網友的發言,「大家都知道我,但沒有人知道真正的我,大家要嘛很羨慕,要嘛很忌妒,沒有人懂我正經歷什麼。」
停頓下來才知道自己身處茫然,「20歲出頭爆紅,但不認識自己,更不知道自己迷失了。我是一個很有責任感的士兵,工作來了我就去,從不問原因,一直在工作,完全沒意識我的狀態並不好。停下來的時候,才意識到我的狀態是不行的,我真的要做改變。」幸好除了感情緊密的家人,高爾宣身邊一直有幾個朋友,深知他總是忠於自己想法,也就不太給意見,但花了很多時間陪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那怕只是出門嘻嘻哈哈隨便胡鬧,絕對奉陪到底。在好友陪伴下,高爾宣漸漸地願意出門了,他爬山散步,去海邊,不再整天悶在房間裡,生活型態改變之後,內在的茫然和混沌逐漸消解,他找到和自己對話的方式,努力理解為什麼這個世界會這樣運行,「還好我身邊一直有一群人守著我,陪伴我,給我很大的力量。〈Drowning〉是獻給這群好兄弟的歌,裡頭有我最真摯的情感。」
20歲我背上pack了幾袋million
酸民hehe huh
等海水退了小心弟弟冷
At 25 我帶著兄弟做大生意
回去看以前的抨擊
不過只是一些綜藝梗
以前裝作看不見我
現在看我在你面前大搖大擺經過
兄弟你的觀念需要矯正
You be outside總是抱怨不報恩
Yea I bounce back 像大肖恩
我照顧家人你該聽聽我媽的笑聲
——〈Good Evening〉,作詞:高爾宣OSN
「我以前是個非常感性的人,很重感情,零理性啊!」太重視感情的人,講求義氣,總是掏心掏肺待人,「剛紅的時候,幫很多音樂圈的朋友線上線下宣傳,後來我掉落低谷時還給他很多建議,但他卻跳出來捅我一刀……」除了深覺被背叛,高爾宣還有自己的課題。多數創作者本質感性,才足以創作出觸動人心的作品,但高爾宣自認太多愁善感,容易走心,在乎外界聲音,更和自己過不去,「常會想這句話是不是說錯了,會不會這次又得罪誰,工作環境讓我的言行容易被放大,搞得我每一天都很累。」沒有理性自然看不透真相,他索性認定這世界太複雜,人心邪惡而無法控制,內外交迫下他像拋物線般墜入深淵。
自我對話的日子,他逐漸意識到人心多變,但自己也有些太過濫情,沒有雙向或對等的付出,久而久之成了不切實際的一廂情願,「背叛總在轉眼間發生,毫無任何跡象。」醒覺之後,他畫出一個個同心圓,跟不同的人維持各自相應的距離,「最裡面的圈圈是家人、女友和兄弟們,我會付出代價拚死保護他們。」至於圈圈以外的人,逐漸看透人性的高爾宣說自己現在理性多了,能分析為什麼這個人會有這個行為,為什麼那個人會說出那樣的話,理解很多行為背後的情緒和動機之後,他試著尊重但不太在意其他人的評論,「如果你要這麼想的話那就這樣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我不再去爭論一些其實沒必要的東西,不再年輕氣盛,這是一個很好的轉變。」但他不忘提醒自己不能太過自我,「做自己和白目是一線之間,很多人分不清楚,總把做自己掛在嘴上解釋很多行為,但那是最爛的理由。」其中的拿捏也正是長大或者說是社會化的過程,「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很殘酷的。」
不只一次說了那段日子真是痛苦啊,但此刻回頭看過去的風風雨雨,高爾宣沒有過於負面的埋怨,那一大段低潮帶來的都是正面影響,「別人可能得花十年、二十年這麼長的時間才體會或經歷的事情,我在短短三年內全碰上了,也逼自己走出來。這個高度濃縮擠壓的過程很累,很逼人,但讓我的心志更強大。現在的我和以前不一樣了。」「回頭看,一切都很雲淡風輕,那只是我漫長旅程中其中一個小站。」
成功登了百岳but the view so different
算是等價的交換吧 that’s just how it is
夢裡的我遭天譴 只想早點逃回現實
當我睜開眼還是夢魘 then what should I do?
Show me signs God I right next to you
我最近過得如何我們心裡有數true
Why does a win always feels like a lose
希望快樂佔多數 成就能不被模糊
善的陣營還沒落伍
願我的音樂能夠成為你的救贖
看待事情需要logic 放下你的pro tools
怎麼牆上都是裂痕
怎麼眼裡都是別人
——〈Matters〉,作詞:高爾宣OSN
關於在美國念書的日子,高爾宣回想起來直說那真的是很苦,很孤單啊!一天跟人講不到十句話,又很想家,好不容易和人說上話卻又因為不擅言語表達情感而受挫;為了抒發滿腔情緒,他開始寫歌,自錄演唱影片後上傳Youtube和IG,當成是心情的出口。沒想到慢慢的,高爾宣陸續收到來自不同城市留學生留言,說高爾宣唱出他們的異鄉心情,那一刻的他很開心,「我只是透過音樂抒發心情,卻可以讓其他人得到緩解或安慰,這是好棒的額外價值。」
這一個個陌生卻真摯的網上互動,間接促成高爾宣特殊的專輯製作流程。有別於其他歌手的收歌作法,高爾宣不設定專輯主題、風格和架構,也不做收歌篩選,而是創作了幾首歌就全數收進專輯,除了創作邏輯跳躍並且不想自我設限,他更多時候是顧及聽者的感受,「這首歌你聽了不喜歡,但其他人聽了可能會有很多感觸,我相信我講的事物一定有人可以體會,那怕只是感動到一個人,那也就夠了。」
深信開放式結局才是最浪漫的故事,高爾宣希望每個聽他音樂的人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心情,即使感受和他創作時設想的情境也沒關係,「我不會認定聽者一定要感覺到什麼,你們一定要相信自己。我們本來就要接受每個人看到同一件事情的感受不一樣,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啊!」他笑說這也是他走過低潮後的心得,「我以前不能理解網路上很多酸民,為什麼一定要這樣評論我,但就是他們的主觀感受跟其他人不一樣,當然可以這樣看待我。聽音樂的感受也是這樣子啊!」
現在還是會上Youtube看網友留言,但看的不再是情緒性評論,而是尋找那些關於感受的字句,「他們會說我的歌陪他們經歷低潮,或是讓他們想起某些經歷或回憶,這總是讓我很快樂。我做音樂沒想要拿什麼獎光宗耀祖,或追求破億觀看次數,我只在乎能感動多少人心。」
未來要買下一個山莊 I’ma do it man
把愛的人都搬到我隔壁與世隔離man
——〈Circles〉,作詞:高爾宣OSN
遠離他們打的分數
握緊你手上的紋路
I don’t need nothing 除了妳以外
跟烏雲說再見
但妳是我的白天
不相信 這注定 的意外
戒不掉 的依賴
I’ll be here
Take your time
——〈Take Me〉,作詞:高爾宣OSN
除了好兄弟情誼,對於家人的責任更是高爾宣重新出發的最大動力,「我不能對不起家人,對於他們我是有責任的。」儘管給人敢衝敢言做自己的形象,高爾宣自承某些觀念是非常傳統的,「我爸媽都是老師,家庭觀念很保守,消費欲望也是。家裡有段時間比較拮据,他們常說不需要的東西就不要買,我也是到了三年前開始工作了才搭計程車。你看我總是戴這一頂毛帽,不買精品,沒有太複雜的物欲。」「現在我比較有經濟能力了,但又停留在很保守的物質觀念,但又常說服自己有時候要學會花錢,不然這麼辛苦幹嘛?」說服自己花錢是一種奢侈的自由,高爾宣把錢都花在吃飯上,「我很喜歡美食。如果一頂上千塊的帽子戴起來很好看,為什麼要去買一頂兩萬塊的帽子?但吃東西的話,三百塊和三千塊的感受是很直接不同的,我還可以帶家人和好朋友分享,看他們開心,我很滿足,所有工作上的疲累都得到安慰。」
「我家裡很有愛,我會將父母的相處投射到我的愛情觀裡,所以我很憧憬家庭。」高爾宣理想中的愛情關係是兩個人深愛彼此,也同等深愛自己,〈Take Me〉裡有段歌詞是這樣的——「遠離他們打的分數 握緊你手上的紋路 I don’t need nothing 除了妳以外」就是在說你已經很完美了,所以我們才會在一起,當然我們大家都會有一些瑕疵,但想要有好的愛情,前提是要先學會愛自己。他也是在重生之後才學會真正的愛自己,「不認識自己就沒法愛自己。以前常會覺得為什麼我會這樣,為什麼我會那樣,根本不了解自己,沒有自我認同,就會很不快樂,沒辦法體現自己的價值。」現在的他學會看見自己的能與不能、美好與不完美,洞察每個選擇和背後的心情狀態,一切都更踏實了。
「我常覺得我這一生就是為了有一個家庭而活著。我知道我30歲前就會結婚,有兩個可愛的小孩。」「現在的我25歲,但滿多夢想都達成了,處在一個很快樂的階段,我希望能繼續保有這樣的快樂。」
三年之間,當時那個悶著頭衝撞的大男孩就這麼長成了男人。
從黑白到彩色,從深淵站上緩丘,高爾宣的下一段旅途,正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