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J. J. 圖片／各品牌
活動偶（也稱機械偶）時計，被譽為前工業時代的「人工AI」，製錶師機關算盡，讓時計裡的人偶花卉蟲魚鳥獸，透過神妙機關賦能魔術，自成一世界。
近年我所讀過撰寫鐘錶時計「活動偶」最讓我喜愛的文章，不是任何鐘錶專家、記者或製錶師所書，而是卡爾維諾。這篇散文〈三個鐘錶匠和三個機械人偶的故事〉收錄在《收藏沙子的人》，敘述鐘錶史上製造「機械人偶」的父子檔Pierre、Henri-Louis Jaquet-Droz（也就是今日錶壇隸屬於斯沃琪集團的「雅克德羅」Jaquet Droz品牌），出自其手「作家、畫家、音樂家」三尊機械人偶，如何標誌出工業時代前期的人工智慧，後三尊「人偶」輾轉流離，200多年後返回他們的出生地——製錶重鎮納沙泰爾。
擁有自我意志的小偶們
活動偶也稱機械偶（Automaton、Automata），字源於古希臘語αὐτόματος，指稱「以自我意志操作和動作」，具備活動偶的時計盛行18、19世紀的歐洲上層貴族士紳的收藏，透過神妙的齒輪部件扣連，讓小偶能進行寫字、彈琴、旋轉、跳舞或操作物件，而為了讓這些小偶活靈活現和增添收藏價值，經常會伴隨展現工藝美的寶石鑲嵌和微繪技術。
後來，出現俗稱「春宮錶」的活動偶時計，西方藝術「人性窺探慾」視角，被立體化在懷錶上，把視覺聲色握在掌中——當然，「活春宮」懷錶因宗教道德觀，明面上不被鼓勵，不過春宮時計因戴有頂級工藝的高帽，類屬高複雜之作，依然被歸為上乘。
活動偶時計也是石英革命後，扮演重振瑞士傳統製錶的重要角色。現今專事活動偶時計的品牌並不多，最著名者除了上述雅克德羅，還有2000年後收購Gérald Genta與Daniel Roth兩大傳奇製錶師工坊的寶格麗，所推出的多只活動偶腕錶（如Il Giocatore Veneziano威尼斯擲骰人木偶三問錶），便是向Daniel Roth過往以卡拉瓦喬名畫《騙徒》發想的時計致敬之作。2017年，寶格麗發表高55公分的〈機械人偶座鐘〉，也曾來台展出，1500個零件構成，是卡拉瓦喬《騙徒》與Roth時計的人偶版。
另外如海瑞溫斯頓在2020年巴塞爾鐘錶展推出能依據指令、簽出海瑞溫斯頓先生名字的〈Precious Signature 頂級珠寶時計〉，以及路易威登在2021年發表第一只活動偶腕錶〈Tambour Carpe Diem〉，獲得該年日內瓦高級鐘錶大賞「大無畏精神獎（Audacity Prize）」；而同步發展大型機械座鐘與活動偶珠寶錶的梵克雅寶等，都是極少數依然心向古典、不斷挑戰微型技術的頂級製錶。
其實比起「機械偶」，我更喜歡用「活動偶」形容它們，小偶們靠著靈巧機關自構一世界，錶主和藏家伺機啟動開關，眼裡同歡。
Jaquet Droz 乾隆皇珍愛
因為乾隆皇帝，雅克德羅成為華人最熟知的活動偶時計製造商。故事追溯自1774年，皮埃爾．雅克德羅在倫敦建置錶廠，並交由其子亨利路易管理，同時由鐘錶出口商James Cox London負責遠東商事貿易，先後在中國、印度、日本拓展時計進出口的渠道。循廣州港埠貿易路線至皇城宮廷，雅克德羅在十年之間，陸續出口包括座鐘、鼻煙壺、懷錶、活動偶時計等美輪美奐的藏品，並以大自然、花卉蟲鳥和珠寶鑲嵌、琺瑯微繪展現技藝，雅克德羅時計成為乾隆皇和故宮最早的瑞士製造藏品，盛名累世至今。
今日的雅克德羅，依然保有這韻味古典的活動偶產品線，從隨歷史風華，捕捉大自然裡帶有幸運象徵的蝴蝶、鯉魚、荷花等鑲嵌符號製造活動偶時計，也有較偏向西畫者，如圖中〈愛之蝴蝶自動偶腕錶〉圖樣取自創辦人之子亨利路易〈畫家〉活動偶，以及繪於1774年的「愛之蝴蝶」圖樣，是一款向品牌歷史致敬的作品。當啟動機制，連動機關會帶著蝴蝶振翅與車輪轉動，靈巧又童趣；錶款除了紅金、白金兩款貴金屬外，另有一只採用一億五千萬年「石化木」金吉拉紅（Chinchilla Red Petrified Wood），名稱源於澳洲東部的同名城鎮。特出材質紋理，既有木質溫潤，又有礦物冷冽感，生成過程是針葉樹木經岩漿掩埋，高溫擠壓後，行程質地綿密的礦物材質，紅金相映，配襯活動偶的金質雕刻，美不勝收。
愛之蝴蝶自動偶腕錶也推出另外兩款採用澳洲蛋白石的款式（紅金、白金），NT6,799,000，各限量1只。
Ulysse Nardin 腕上活春宮
航海鐘、潛水錶、天文錶、帆船錶、卡羅素結構、琺瑯錶、春宮錶……這些看起來「極大反差」的產品線，卻是雅典錶讓人愛上它的原因。雅典錶素來以「工程師性格」著稱，不僅是最早將「矽材質」引入製錶物料、發揚專精的品牌，也承襲創建初始「航海鐘」技術，發展出專業潛水錶。不過每年在錶展上，總會有一「紅燈區」、「18禁」區塊（例如2019年全紅色系裝飾和火辣女郎把關的小展區），是「春宮錶」窺慾祕境。
「春宮錶」在懷錶時代，是貴族和藏家的玩賞收藏，因需縝密機關和雕製工藝，歷經「石英革命」後的瑞士錶壇，直至1993年寶珀發表第一枚春宮三問錶（機芯Caliber 332），是全世界第一只把春宮活動偶結合三問複雜功能的腕錶，驚世之作一出，始將此「春宮玩技」復興。
不過，將「春宮活動偶」發展到極致者，雅典錶更是箇中翹楚，春宮錶隸屬Classico產品線——將春宮與「經典」並列，明喻暗喻窺探是古來之人性，也是令人會心一笑。
雅典錶春宮活動偶也是結合問錶功能，譬如結合金雕和亞當夏娃偷嚐禁果的〈春宮自鳴單問腕錶〉，和隱藏在簾幕後方、偷看男女纏綿的「窺視者」主題，2018年推出第一只結合「三問」功能（報時、報刻、報分）〈經典系列窺視者Classic Voyeur〉，伴隨報時的噹噹聲，觀賞錶盤活春宮，同時飽暖視聽慾。
2019年則與義大利情色漫畫家Milo Manara聯名推出12只春宮彩繪錶「Classico Manara Manufacture 40mm鎏金系列米羅馬那哈腕錶」，是腕錶的12連幅，描繪美人魚和落入水中人類女子的女女戀，細膩描繪水底交歡景象，合組是一部漫畫衍生的收藏套錶，分開則各自血脈噴張。
Van Cleef & Arpels 遊藝大小尺度微機械
雖說活動偶腕錶以雅克德羅最為人所知，然而因集團和品牌經營模式的關係，雅克德羅在斯沃琪集團退出錶展、由旗下子弟兵獨立發表新品後，因為少了一個聚光舞台，總是讓人感覺少了些聲音。
睽違四年、再返日內瓦錶展的梵克雅寶，今年技驚四座，一共發表三款大型Extraordinary Objects機械裝置，以及兩件Poetic Complications®詩意複雜功能系列腕錶，結合世家專擅的珠寶金工鑲嵌技術，大有與雅克德羅齊頭之勢。
前者是延續2017年同樣首現於錶展的Fée Ondine機械裝置，大眾對於梵克雅寶多是高級珠寶工藝鑲嵌，主因上述Extraordinary Objects是殿堂級訂製款，並不常公開展出。另外世家早在1906年、1920年便有為富豪貴族製造家用管家電鈴的機械裝置〈Varuna遊艇〉和神祕鐘的歷史紀錄，時隔一世紀，依然持續出品大型機械裝置，展現收層等級的匠心，也將機械偶附加於小尺度的腕錶，發展出Poetic Complications®詩意複雜功能和Poetic Astronomy™詩意星象兩大系列，前者以男女佳偶、親吻後逆跳的「情人橋」手錶最為出名，後者把錶盤當作微縮天文宇宙，透過精妙計算，形成行星、衛星實體運行的手錶版天文觀測臺。
所以，欣賞梵克雅寶的活動偶，要把座鐘、大型機械裝置和活動偶腕錶三者，放在一起看，它們之間的技術和設計靈感不但彼此互通，也互相加乘，呈現世家微型機械技術在各種尺度的自由展現。
2022年於錶展發表、後隨即來台引起熱烈討論的Lady Arpels Heures Florales，以「開花」瞬跳顯示小時，腕錶將分鐘顯示環隱藏在兩層錶殼之間，「小時瞬跳模組」由166枚零件連結錶盤上的鉸接花瓣構成，三點鐘開三朵花，四點鐘四朵花，以此類推，妙的是每一個小時開花點不同，你無法預測，所以在59分跨向00分的瞬跳之際，都是一次驚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