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哲鳴
台灣電影工業相對歐美規模較小，監製和製片人通常指同一職位，近年多稱「監製」。監製除了如李烈和李耀華在《返校》裡扮演的開發統籌角色，有時，出資方也會列名監製或出品人。「製片」是監製將劇本、主創團隊及預算各方面統籌到位後，接續負責配置各單位細項預算，表格書面化，並於整個製作期協調各組工作，控制預算的角色。
李耀華自2004年《十七歲的天空》投入電影監製，但如今她更獨特的身分為「國際製片」，2008年德國導演Monika Treut來台合製的電影《曖昧》是她的初試啼聲，其後規模愈做愈大，陸續接下《露西》、《太平輪》、《機器之血》以及Netflix首部華語原創影集《罪夢者》等跨國製片工作。
考量預算和器材移動的限制，外國電影來台取景多數採主創核心團隊和台灣技術團隊（如燈光、美術執行與造型）協同工作的模式，李耀華坦言通常會試著說服他們多用台灣在地團隊，「國外人員的酬勞比台灣高很多，對他們而言也能節省預算。」外界或許以為，「語言」會是協同工作時的最大阻礙，但李耀華說語言並不成問題，「無論外來或台灣工作人員，只要有一定程度專業，在同組別裡，即使用字淺顯也能溝通，因為工作技術本身是一樣的。」
她舉例2008年法國導演拉呂兄弟與西班牙團隊來台合製《愛在世界末日前》，台灣燈光師1句外文都不會，但也合作融洽，「比較大的問題反而是工作模式不同」。2013年盧貝松《露西》來台取景，她受邀擔任製片時已同步收倒在台需求表，盧貝松僅帶35人主創團隊，其餘全由台灣團隊支援。最初是法國製片、副導及美術三人先抵台勘景，他們重視每一個細節，甚至問到台灣劇組怎麼休息吃飯？李耀華回說是發放便當，大家就地用餐，法國團隊立刻要求改變形式，「他們連臨演吃飯都要有桌有椅，所以我們找場景時，都必須同時在附近另找可以休息吃飯的空間，讓全體團隊能坐下來用餐。」
拍攝期間，盧貝松發現台灣劇組每天收工後，攝助或燈助得開車將攝影及燈光器材載回器材公司，隔天一早再提錢從公司搬運器材載往拍攝地。「他認為這種作法浪費時間也消耗工作人員體力，決定改為將器材直接置放卡車內，停在現場並另請保全看守，工作人員收工即可休息。」
《露西》給予台灣團隊長達四個月前置期，李耀華與盧貝松團隊合作規畫出細節中的細節，細部到例如什麼車輛到場該停哪個位置，酒吧格局和裝潢等都繪製成圖表，拍攝時「按表操課」。同年底吳宇森的《太平輪》緊接來台取景，透過引薦，李耀華依然擔任台灣製片。《太平輪》來了比《露西》多兩倍約90人陣仗，且因剛結束上海和北京戲分立刻趕赴台灣，李耀華沒有太多時間與對方做前置充分溝通，幾乎都「現場溝通和解決」。
李耀華回憶《太平輪》的最大問題是天氣。劇組在陽明山和墾丁各自搭景，金城武、長澤雅美、宋慧喬皆在陽明山拍攝時，其餘場景同步於墾丁開拍。不料兩地都碰上接連大雨，主創團隊即時決定加建防護措施，拍攝天數拉長後人力和器材需求也增加，李耀華除了得完成吳宇森導演的現場需求，超出的大量預算又因為出資的中國方調度複雜，得想辦法緊急從香港調集資金來台，每一天對李耀華都是極大的難關，但她依舊使命必達。
2018年，Netflix首部華語原創影集《罪夢者》選定在台灣拍製，位於新加坡的亞洲區總部也請到李耀華接下國際製片。然而Netflix只提出幾個關鍵字：黑幫、兄弟情誼、越獄，李耀華得為《罪夢者》從零開始組織團隊，如同電影監製初期開發劇本，編寫故事，決定導演與演員人選，再逐一提交Netflix審定。這一回，李耀華遇到的難題是「文化概念上的出入」。陳映蓉導演加入編劇後，故事暗藏了華語文化裡「生死」和「輪迴」概念，但這對西方基督教文化下成長的Netflix高層很難理解，李耀華因此花了很長時間溝通創意和故事概念。
另一個挑戰是Netflix監督方的工作模式，「總部每天都要看當日拍攝內容，每一個take都看，因為台詞是中文，得轉換成英文字幕給他們檢閱。」李耀華解釋這作法在台灣較少見，一般而言若監製無法常到場，為求能在預算和工作期內完成，頂多要求劇組傳送的精華版或初步順剪的拍攝內容以緊跟進度；畢竟每個take傳送的工作量和劇組壓力都大，當然李耀華依舊使命必達。合作過多國團隊，她自覺喜歡接觸的事物，每回挑戰都是養分，「台灣團隊多半以合作多次，有默契和安全感，不會發生太大變動；但外來團隊是『未知的』，也因此會出現『新的』東西，每一次都是學習。」每回見識不同的文化和工作方式，好的便學習吸收。例如盧貝松團隊讓她意識到「吃飯」對每個人都該是重要的事，之後只要條件允許，她都比照《露西》模式安排供劇組能好好吃飯的桌椅空間。
無論監製和製片，李耀華說關鍵都在「溝通」。製作期間在處理與解決狀況時，「要清楚知道問題是什麼，朝明確目標溝通。要先懂得『聽』，理解別人的想法和需求，才能有效解決事情。從事國際合作時，尤其要時刻記得『包容』，畢竟大家都是為了把電影如期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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